姐姐打扮得比外头看见的官家小姐还要体面,愣愣的看了会儿,才敢扑上去,撒娇着叫她:"姐姐!"又说:"爹爹的话姐姐不要在意,姐姐就是小蝶的亲姐姐!哪怕这一辈子不嫁人,小蝶也不会不认姐姐!"
这份童言稚语,才让寒冰浸过的心暖了一点。
她抬起手,轻抚了下锦蝶的肩膀。
幼妹是无辜的。
锦鸢看向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锦父:"我从前只当母亲不疼我,爹爹是疼爱我的。后来,小蝶出生,爹爹对我不似从前,我就想,母亲和爹爹都是喜欢小孩子,小蝶这么可爱,我也喜爱小蝶。再来后……"
她一句句说着,把这些埋在心底、只当做不在意的事情一件件说出口,她以为自己会心痛如刀绞,会痛哭流涕问他一个道理,却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平静,说出口的话都渗着冷意,"再后来,母亲病逝,您一病不起,小蝶哭的喊饿,我求您卖了院子,咱们挪去京郊,您说那是母亲的院子,就是死也不能卖,我卖身为奴,换来一笔卖身银子,家里日子才勉强过了起来,您或许是因愧疚,又待我像从前那样。还有……"
"不要说了,"锦父别过脸去,似要忍不住眼泪,这些事情被长女说出来,他面上亦是难堪的挂不住:"是爹爹一时糊涂,教你委屈了……"
锦鸢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还在说着:"您偷偷教小蝶识字,您在伏诸山只护着小蝶,您为了小蝶筹谋盘算。如今想来,我到底不是您亲生的,您待我的心疼都是权衡利弊过的。"
就这一句,让锦父涨红了脸面。
抱着她的小蝶开始哭,"不是的…姐姐,爹爹不是这样的…"
锦父难以启齿,艰难的继续解释:"爹爹不是不疼你…如今你有了着落,可你妹妹也要嫁人……"
听得锦鸢几乎想笑。
这算是什么解释
她点点头,也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您舍了我。甚至——"她抬头扫了眼,看着这座屋子,"连搬了家,您都对外说大女儿死了,也没有托人和我说一句你们是否安好……"
锦父朝她走了两步,"我是怕给你惹祸添麻烦!"
这话实在臊耳。
锦鸢从怀里拿出今日出门时准备的荷包,塞进锦蝶的怀里,也顺势将锦蝶拉开了,兀自呢喃了一声,"那便从此都不要麻烦了。"
锦蝶听见,有些慌张要伸手去抱她。
却被长姐脸上的冷色逼退。
锦鸢抬头,再次看向锦父,眼中才渗出些水光,"锦鸢自问六年的养育之恩,用十年卖身为奴供养您和小蝶已足够还清。爹爹明知已经伤过我一回,我不说,您就当我是个软性子的,还要再狠狠伤我这一次,我又何必——"她说着,院子安静的可怕,可耳边响起一人的声音,他说自己是愚忠愚孝,她伤心至极反笑了一声,"既然您说女儿已经死了,今后就断了罢。"
她转身离开。
不愿再看一眼。
竹摇瞧着都替姑娘心疼,连忙走上前扶着她,"姑娘,咱们回院里去!"
锦鸢说的一句都没有错。
锦父知道大女儿主意正,但也知道这个女儿心善心软,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句‘恩断义绝’这种话!
他跌跌撞撞追上两步,一时气急,止不住的咳嗽,锦蝶叫了声爹爹,搀扶着他,锦父盯着锦鸢将走到门口的背影,急着问:"小鸢、一日为父终生为父,你这话是要伤死爹爹的心啊!你我虽非亲生,可你同小蝶是亲生姐妹,你、你难道连小蝶也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