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帷落下，屋内的炉火已快燃尽，留了一条缝隙的窗户，透进了丝丝凉意，但崔娇月发着冷汗，猛然睁开眼睛，更是被齐恒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你来我屋里做什么？”崔娇月坐起身来，瞪了齐恒一眼，随即将被子紧紧裹在了身上。

齐恒见她防备得紧，那一双手缠着被子，生怕自己扑上去的样子，惹得他发笑，继而解释着：“今日回府，我忙得没空落脚，自是有好些事未曾与你说。

“梦到什么了？”齐恒刚来时，正听到了崔娇月梦中的呢喃，似是在喊着谁的名字。

崔娇月回忆起刚才梦中的画面，那些面容模糊的尸体，与崔家的宅院重合在一起。那些死了的流民，他们没得选。她的父母也没有，他们都被人当做了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见过了血，自然会做噩梦。”崔娇月眼神闪烁了一下，裹紧了被子。“天色不早了，齐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当着她的面，杀了人。齐恒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今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

然而，齐恒现在来，是有些事情要与崔娇月交代一番。他私自在安阳定下了亲事，虽有吴家人做媒，但到底不算是他的亲长辈，这若是有人故意拿此事作伐子，故意为难崔娇月，也是有可能的。

“说完就走。”齐恒道了一声。

崔娇月皱着眉头，瞧他那一脸的坏笑就有些来气，忍不住回怼了一句：“有事就不能明日说？你戴孝在身，被人看见入了我屋子，才是大过。”

“这一处本就是我的院子，旁人进不来，更管不到我。”齐恒回了府中，就换上孝服，略有些单薄，与崔娇月说这话时，身后时不时窜进来的冷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切——”

崔娇月这才发现，他竟是连一件厚重的外袍都没穿，问道：“大冷天的，流云连件披风都不知给你加吗？”

之前在安阳，崔娇月照料齐恒的吃穿住行，每回都是看着天气变化，给他备好衣裳，如今这事情落在了流云的头上，但看着倒是不怎么尽心。

听着崔娇月关心的语气，齐恒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脱了鞋子，盘腿坐到了床上，“事发突然，没有备白衣，自然就不好穿了。看我这么可怜，不如分一些被子给我？暖个脚？”

“你都上来了，我还能赶你下去？”崔娇月见他上床的动作麻利，又借着烛光看到了他有些冻得透红的耳朵，也就随了他的意思，让齐恒将脚塞了进来。

暖意包裹了身躯，齐恒发觉眼前的女子，或许本就是这般好说话的性子。

只是，他们两人每次相遇时，都是一堆麻烦罢了。

“好了。说正事。”齐恒不与她逗笑了，身体朝着崔娇月那一侧动了动，与她靠得近了些。

崔娇月往床内移动着，偏生被他挤在了一处，但齐恒又没有其他动作，仿佛就是取个暖罢了。

如此，崔娇月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乖巧地缩在一旁，听他说正事。

“我父亲去世得早，母亲自请去了佛堂，你应当鲜少见过她。”齐恒先是提及了他的父母，而后继续说道，“如今我祖父去世，府中暂且是二房管家。我那二叔心高气傲，早些年与祖父斗气，被外派去了京外，如今刚回来，脾气暴躁，但头脑简单。”

“但我那二叔母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虽有一子，但才智愚钝，不得祖父看重。为此，她与我总是不合。”齐恒说完，叮嘱了崔娇月一句，“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无须看他们的脸色，若他们有意为难你，你便是打回去都行。”

“打回去？”崔娇月听了这话，是一点儿不信，“那可是你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