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像侍从所说,那这位清冷绝尘的丞相大人会这般懒得理会她也是正常。
顾玖心里头暗暗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在她之前竟有很多女子来过吗?
她是听说过一些裴相的传闻,知道许多贵女对他颇为仰慕,每逢宴会她或多或少都能够听到世家贵女们在谈论裴相如何才高八斗,风姿绰绰。
但她着实没想到竟有女子这般大胆地主动对一朝权相纠缠示爱,虽说大胤朝民风比较开放,并无那么严苛的男女大防,但对于女子的行为举止仍旧是封建而苛刻的,私下会见外男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个行为不端不守妇道的骂名,甚至累及家族其他兄弟姐妹的名声。
在此之前,她从未像这样单独见过其他外男,但如今,她再也不想遵循那些个封建约束,前世她小心翼翼了一辈子,最终还不是死在了那些腌臜人的手里,今生,她只想活得肆意,过得舒坦!
见顾玖僵在那里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侍从的眉头皱得更紧,抬脚就要过来动手撵人。
顾玖猛地从思绪中缓过神来,她挺直腰杆,目光镇定而大胆直接地看着亭子里依旧在兀自下棋的男子,身子稍稍往前倾刻意压低着声音说道:“丞相大人难道不想抓北戎细作了吗?”
话一出,清冷的丞相举着白子的手势顿住,他轻轻抬起眼睑,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直直落向顾玖,神色莫测。
男子仅是淡淡一瞥,顾玖瞬间便感觉到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排山倒海而来,压得她浑身一紧。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领略到当朝权相的气势,与这样深不可测的人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她不能退缩,因为她的身后早已经是万丈深渊,只要她一退,便会万劫不复。
顾玖头皮发麻地保持腰杆挺直,目光一错不错地与男子对视,努力不让自已在男子的威严之下露怯。
小姑娘戴着面纱,他能够从她鼻息前的面纱起伏中判断出她此时内心的紧张,但她那双潋滟水灵的眼睛却没有半分退缩怯懦,反而还带着些许决绝的坚定,明明只是个还梳着双髻的未及笄小姑娘,可眼神却一点也不青涩,反而有着历经艰难险阻种种磨难的镇定淡然。
有点意思。
裴予清冷无波的眼眸极快地掠过一丝淡淡的波痕,能够这样直视他的人不多,像这般在深闺娇养的女子更是从未有过,没想到这小姑娘竟这般胆大。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深重的威压似乎也在顷刻间消弭于无形之中。
顾玖只觉得压在头顶上的压力没了,她不自觉地暗暗吁了一口气,还未想好要不要继续主动往下说,便听到男子清越如玉落潺泉般好听的声音:“裴固。”
唤声刚落,侍从便瞬间领悟主人的意思,他走上前几步,气势逼人地盯着顾玖,严厉地问道:“此乃朝中秘事,你如何得知?”
顾玖一听侍从的问话,虽然像是在拷问她,但她明白这是丞相大人肯给她机会了。
于是她没有犹豫地坦白道:“我是前几天在城中天香楼买胭脂水粉的时侯无意间听到了那细作与其他人在交流情报,虽然不完全清晰,只听到他们说了大胤北境边防图这类的话,但那细作的模样我看得真真的,原本我一闺阁女子并不适合掺和这样的朝中大事,但今日小女子有难,想那细作的画像作为回报来向丞相大人求助一二。”
言下之意说得很直白了,她原本是打算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如今之所以肯说出来,就是为了和丞相大人礼尚往来互助互利。
听到她的话,裴予在摆弄棋子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停了一下,微垂的眼睑遮去了他眸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冷意。
裴固脸上有瞬间的错愕,随即他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十分严厉地反问道:“听顾姑娘的意思,若是我们大人不帮你,便不献出细作画像的意思吗?”
顾玖轻咬下唇,垂下眼睑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她必须得到丞相大人相助,无偿献出画像这种讨好一朝权相的行为她现在没有这个资本去让,因为她赌不起。
但想到堂堂丞相大人,应该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地被人捧着,恐怕别人能有个机会讨好丞相大人都要觉得祖坟冒青烟了,如今她一个小小女子却要“挟恩求报”,也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
纷乱的猜测在顾玖的脑海中掠过,虽然繁杂,但思绪很快,也仅是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