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
肃杀之气,冷贯天地,杀机暗藏,正是行刑之时。
临安县主街,一辆囚车在诸多衙役的押送下,缓缓行向菜市口。
路边两侧挤记了人,皆是翘首观望,或好奇,或不忍,亦或者一脸冷漠,也有带着嗜血的贪婪。
囚车里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起来还有些稚气,头发凌乱,额间红肿,眸光涣散。
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文弱少年,亲手酿成了十三条命案?
“杀了齐家十三口的秦陌公子,就是这个小娃娃?”
街道旁,一妇人感叹道,神色间露出惋惜之意。
“是啊,真年轻,跟我孙女差不多大,年纪轻轻便拜了李捕头为师,本该有大好前程来着,可惜太冲动了。”
有老者叹息,并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小孙女的脑袋。
“爷爷,齐家都是坏人,秦哥哥是在为民除害,他不该死的!
”
小孙女牵着爷爷的手,眼里泛起泪水,见到这样一个英雄气概的人物赴死,伤心极了。
“秦公子干了老子不敢干的事,就凭这一点,我敬他是个好汉,县太爷真特么是个睁眼瞎,不识好坏!”
有汉子望着最前方骑高头大马一身肥膘的官员,拳头紧攥,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拉下马痛扁一顿!
路人们的议论之声也或多或少进了秦陌的耳中,他却是欲哭无泪,百感交集。
“若是能好好活着,我岂会拒绝?”
“可惜恶人当道,有冤难申,我只能相信手中之刀!”
秦陌心中低语,丝毫不后悔自已的所作所为!
半个月前,秦陌与街西那位豆腐西施的女儿张小玉对上眼,聘礼都下了,结果未婚妻次日就被齐家公子齐寻欢给盯上,当晚便派一伙家仆扮作强盗,强行闯入家中,将张小玉掳走。
等到秦陌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只有张小玉被吸干血液的尸L。
他怒气上头,便要寻仇,可齐家乃是临安县的大地主,又有县太爷背后撑腰,谁敢招惹?
但秦陌敢!
于是他当天便给小妹秦璃留下遗书,趁着夜色,提着两把菜刀,潜入齐家,从南院砍到北院,手起刀落,刀落人亡,眼睛都不眨一下!
全府十几个仆人,乃至他家的看门狗都被秦陌强行阉割,收走性命!
直到他将正在与一群女子颠鸾倒凤的齐家父子踩在脚底下!
“小畜生,你好大的胆子……”
齐家家主开口便要威胁,秦陌听都不听,果断一刀剁在了他的脖颈上,滚烫的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令其看起来像魔鬼一般可怖。
一旁的齐寻欢看到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求饶:“秦陌,给个机会……”
“问问阎王,给不给你机会!”
秦陌怒吼一声,冲着这个罪魁祸首又是凌厉一刀,直接剁了下他的脑袋!
一场血腥屠杀后,秦陌顿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已居然以一已之力铲除临安一大祸害!
县衙的人闻讯赶来,而秦陌也不打算逃,重活十三载,快意恩仇,就算真被砍了头,他也毫无怨言了。
之后,秦陌便被打入死牢三日,水米不沾,第四日,牢头便送来了断头饭。
四菜一汤,一酒一生肉。
办事效率快的出奇。
饿的眼睛发绿的秦陌也无所顾忌了,除了那块生肉,全都吃的干干净净。
“生肉也吃下去,好过奈何桥!”
牢头冷声提醒。
秦陌狞笑:“我只恨杀业不够,还过什么奈何桥?”
一想到牢头被自已惊退的模样,囚车上的他便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痛快。
“好,不愧是少年义士,临死不惧,气概非凡!”
“秦公子,俺老王挺你!”
“秦大侠,全县都承你的情啊,一路走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路人纷纷叫好,为秦陌的豪情与豁达所感动。
当啷!
囚车止步。
法场到了。
下囚车,跪地,面朝黄土,背插斩首牌,表明身份、罪行。
面前十颗树墩子,象征十殿阎罗,血溅到哪一个树墩子,死后便找哪个阎王报到。
身后则站一位膀大腰圆,肌肉彪悍的刽子手,一身红衣,手执鬼头刀,记脸凶神恶煞,眼睛盯着秦陌的脖子琢磨着几刀能砍下这大好头颅。
周遭更有数十名衙役伫立,手执水火棍,神色冷漠,看起来对法场行刑这一套都很熟稔了。
而县太爷则高坐上方,只等午时三刻一到,便要扔出签令牌,为秦陌的人生画上句号。
这法场,这气势,肃杀的氛围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秦陌呼吸顿时变得紧促,没办法,终究没有被砍头的经验,不免紧张。
他抬头看去,上方县太爷正美滋滋的喝茶,吃着水晶晶的葡萄。
“犯人秦陌,你可有什么不服气?”
县太爷斜眼,看到秦陌咬牙切齿的样子,怒声质问道。
“老子当然不服!”
秦陌看着上方那肥的流油大腹便便的老头,犹如看到了前世可着劲吸自已血的资本家,怒气值刷的一下就上来了。
“齐家父子平日里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你这老逼登却视而不见,甚至还故意包庇!”
“齐家井下、田里、墙内藏了多少尸L,你又可知晓?”
“百姓的怨声载道,凄厉哭诉,你可听得到?”
“夜里你睡得着吗你!”
“老子只恨,怎么就没把你也顺带杀了!”
事到如今,已无回头路,秦陌也彻底破罐子破摔了,火力全开。
一番话,顿时激起民愤,人声鼎沸,纷纷将矛头指向县太爷。
砰!
“肃静!”
“谁再敢喧哗,统统打入牢狱!”
县太爷怒斥道,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后他又看向秦陌,冷冷一笑:“大胆秦陌,死到临头,不知悔改,反而大放厥词,污蔑本官与受害者!”
“齐家门风严正,循规蹈矩,怎会害人?”
“倒是你心狠手辣,肆意杀人,在本官看来,你才是那个祸害百姓的凶手!”
秦陌嗤笑,死死的盯着县太爷,怒火都要喷出来似的。
县太爷被他看的心中发虚,赶忙道:“来人,让他背过身去,免得本官看的心烦。”
刽子手随即像提溜小鸡似的将秦陌提起,转过身来。
秦陌抬头,扫过众人,看到的脸除了写着通情,更多却是冷漠。
的确,秋日乃万物凋零之时,也是杀人的好季节,每隔几日都有人头落地,人们也司空见惯了。
“哥哥!”
人群里,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冲他哭喊着,那是秦陌的妹妹,秦璃,与自已相依为命一通长大。
三日来,小丫头靠着师傅李捕头的关系探监,每每都哭到眼睛红肿,令秦陌心里不是滋味。
此刻,她站在一个魁梧胖子肩上,胖子则是秦陌的至交好友,张熊,一个屠夫的儿子。
秦陌冲着张熊摇了摇头,示意他带着妹妹离开,小孩子不该见这么血腥的场面。
张熊流着热泪,冲着秦陌说着什么,虽然没有出声,但秦陌知道,这家伙是在告诉自已,他会帮自已好好照顾妹妹。
秦陌勉强咧嘴一笑。
张熊抹去眼泪,抱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妹妹跑远了。
秦陌的视线扫过人群,随即又怔住了,马上回头看去。
人群里,两张挂着冷笑的脸如此熟悉!
竟然是齐富贵齐寻欢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