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昌宸元十一年,正月初七,元春尚未结束。
宸元帝谢靖成一早突发重病,瘫倒在床,宫中医官束手无策,皇后下令,寻民间良医入宫。
正午前后便有大批大批的医者涌入皇城,混杂在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中,一时间人声嘈杂,场面十分混乱。
傍晚十分,皇宫北侧宫门大开,由皇后亲自挑选十数医者秘密进入宫廷,此后再不见有人出来。
半个时辰后,宫中突发内乱。
恒王谢必安亲率精兵围困帝都,名曰救驾护国。
——金陵皇城沦陷。
而此时长夜已经过半,飘了一日的雪花依旧扑簌簌的落着,落在满是血腥和尸体的皇宫大道上。
与外面热血厮杀不同,长奉殿中偌大而寂静的内殿里仅存的一盆银炭也燃尽了最后一丝火光,化作一缕孤烟消散在黑暗中,寒气顿时沁入骨髓。
内殿中,一身缟素,簪环尽去的皇后沈德宁长跪于地。
良久,似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终于站起身来,绝丽姿容上闪过决断之色。
“开始了吗?”
她的声调无波无澜,脸上依旧是坚毅冷静的气度。
“多年的筹谋终于要结束了......”沈德宁轻声一叹,对着面前高悬着的“德仪天下”的牌匾凝视了最后一眼。
无视庭中传来的模糊惊哭声,无视庭外刀砍厮杀的惊叫声。
她步出长奉殿,踏上一座小巧精致的角楼。
放眼望去,那残破的宫墙已成一座巨大的困兽,红黄色的城砖中间露出一处处刀箭戳就的窟窿,凝冰融雪,凝合着嫣红的鲜血鲜艳得骇人。
宸元帝身边的禁卫军早已被伪装成医者入宫的军士们困于昭奉殿外的空场之上,浴血厮杀着。
神思不清的宸元帝手持天子礼剑,做着最后的挣扎。原本就赢弱的身体因着药物的作用,此刻就更加力不从心了。
恒王亲率精兵,又有宫中内应相助,皇朝禁卫节节败退,很快被逼入了死角。
大局已定!
片刻后,恒王信步而来,一身玄黑铸铁墨金盔甲,衬得他眉目俊朗,威风凛凛。
沈德宁内心一颤,这个她痴恋了十四年的男人,如今她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他的身边了。
她乖巧的立于他身后,看着脚下血流成河的惨烈画面微微蹙眉。
这些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这样浓烈的血腥味还真让人极为不适啊。
不多时,恒王的亲信陆文从楼下匆匆上来,禀报道,“殿下,宸元帝等人已经逼进了死角,宫中局势也已经都在掌握之中了。剩下的些许残兵也早就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属下特地前来请示,这宸元帝......?”
来人虽未将话说明,但其中的不详意味众所周知。恒王负手而立,纵观脚下越发惨烈的战局。没有片刻的犹豫,唇齿微启,吐出一个字:“杀!”
“是!属下明白!”陆文领了命,转瞬几个纵跳下了楼去。
沈德宁闻言一惊,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慌忙之中抓住恒王的衣袖急道:“不是说好了只是逼宫,叫他退位让贤的吗?”
明明说好了只是逼宫叫他退位让贤的,可是现在……
如今......他要杀了他?
恒王神情冰冷的看着她,不置一词。
沈德宁被他脸上这种陌生的表情骇住,突然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阿翼,你若是怕他还会威胁到你,大可日后再处理他,此时赶尽杀绝实在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