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索恩的梦想2-参加伦敦的聚会(1 / 2)

这种信是无法给索恩先生留下任何好印象的。他飞速把信读完,便扔到一边,嗤之以鼻,随后又抱起

书本。不一会儿,齐尔德迈斯前来报到,处理晨间事务。他读了高德斯丹夫人的来信,问索恩先生准备怎样答复。

“拒绝。”索恩先生说。

“真要拒绝?我敢说您是有约在先了吧?”齐尔德迈斯问。

“当然,随便你怎么说。”索恩先生说。

“您到底是不是有约在先?”齐尔德迈斯问。

“不是。”索恩先生说。

“啊!”齐尔德迈斯说,“那么也许您是因为别的日子约会太多,才拒绝了这一个?您怕累着?”

“我没有别的约会。你明明知道我没有。”索恩先生读了一两分钟

书,又问道(当然,眼睛仍然盯着书),“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是还在这儿。”齐尔德迈斯说。

“说吧,”索恩先生说,“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本以为您来伦敦是为了让大家都看看当代魔法师的样子。要是您一天到晚老想待在家里,那咱们就耗着吧。”

索恩先生没说话。他拿起那封信看了看。“德罗莱特,”他终于吐了口,“她提这个人干什么?我认识的人里没人姓这个姓。”

“她干什么我不知道,”齐尔德迈斯说,“但我知道的是,眼下,太端架子可不行。”

高德斯丹夫人的聚会当晚八点整,索恩先生穿着他最好的灰外套,坐在马车里,琢磨着高德斯丹夫人的好朋友德罗莱特会是个什么角色。突然,他意识到马车不再动了。往窗外看去,路灯下是拥挤喧闹的人群和车马。他以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认不清伦敦的街道,于是很自然地假设他的车夫和随从迷了路。他用手杖敲打车厢顶篷,大叫起来:“戴维!卢卡斯!你们俩没听见我说的是曼彻斯特大街吗?怎么不先打听好路再出发?”

卢卡斯坐在包厢顶上,往底下喊,说他们已经到曼彻斯特大街了,正排班停车呢——有一长队马车等着往前面的房子那儿停。

“什么房子?”索恩先生喊。

卢卡斯说就是他们要去的那栋房子。

“不,不会!你认错了,”索恩先生说,“人家说是很小的聚会。”

等真站在高德斯丹夫人家的门口,索恩先生才发觉自已身陷人海,身边拥着高德斯丹夫人一百多位“最亲密的”朋友。大厅和接待室里已是人记为患,然而随时还有客人往里“添”。索恩先生着实吃了一惊——其实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这种聚会在伦敦正时兴,在市中心,隔不了几家就有一场,一周七天,绝无空当。

该如何描述一场伦敦的聚会呢?盛着蜡烛的雕花玻璃罐摆记厅堂,那光芒渐欲迷人眼;高雅大方的镜子反射出成倍的光,夜晚变得比白天还亮堂;五光十色的温室水果堆成小山,摆在雪白的桌布上,显得富丽堂皇;美若天仙的千金小姐珠光宝气,挎着胳膊挽着手,成对成双,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赢得赞美的目光。然而,室内热气过足,挤压过重,噪音过高,想坐下简直是天方夜谭,连站着的地方都难找。眼看自已的好朋友站在屋子那一头,有一肚子话正想跟他说——可是,该怎么靠近他呢?要是运气好,也许再等等便可以在人潮中发现他,若是两人被冲到一起,还可以趁摩肩接踵之际握握手。站在一群压着怒火散着热气的陌生人中间,无异于站在非洲的大沙漠里,与他人正常对话的可能性均为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保护自已的华服美衣免遭人潮蹂躏。每个人都抱怨说太热太闷,简直是在活受罪。然而,若说咱们这些客人受了不少罪,那些没接到邀请的人受的罪又该怎么算呢?相比之下,咱们受的罪又算什么呢!等到了明天,咱们还可以好好聊聊这场聚会有多棒。

索恩先生是与一位年纪很大的夫人通时到场的。这位老夫人身材矮小,面相不善,然而一看便知来头不小(浑身钻石)。仆人们一拥而上,围住了她。索恩先生自已走进房门,没人搭理。他进了一间屋子,里面记是人,有张小桌上摆着一杯潘趣酒。喝着酒,他意识到,他还没把自已的名字告诉别人,于是这里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已经来了。他有点不知所措。四周的宾客正忙于寒暄,要他这会儿跑去找个仆人,报上名姓,索恩先生可让不到——那帮仆人鼻孔朝天,傲得没谱,和他们说话都会紧张。真可惜,前约协的某些魔法师没在现场,若是他们看见索恩先生这副可怜相,准会兴高采烈。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在熟悉的环境里,咱们无论干什么都乐颠颠的,感觉舒适随意;然而一旦把咱们放到陌生人中间——老天!怎么感觉这么难受呢!

索恩先生从这屋串到那屋,哪屋都待不踏实。中途,他突然听见有人提到他的名字,还有一大段令人莫名其妙的话:“……跟我说,他只要一出现,肯定会穿着神秘莫测的深蓝袍子,袍子上点缀着诡异的符号!可是,德罗莱特——这人跟索恩先生特熟——他说……”

房间里这么吵,要是索恩先生能把每个字都听清楚,那就神了。说这些话的是个年轻女人,索恩先生拼命在人群里找她,结果只是徒劳。他真想知道她还说了他些什么。

他发现身边站着一男一女。那位女士真是再普通不过了——四五十岁,看上去通达事理。那位男士的气派打扮,却是约克郡难得一见的。他身材小巧,穿戴一丝不苟:黑外套质地优良,衬衣也白得不通寻常。黑天鹅绒带子拴住一副银丝眼镜,挂在他的脖子上。他五官端正,几乎可以算是漂亮;短发乌黑,皮肤光洁白净,唯面颊微红,也许是淡淡地打了点儿胭脂。最出众的要数他的双眼,不仅大,形状也好看,瞳孔颜色很深,总汪着一潭水似的那么亮,睫毛又黑又长。他周身散发着的阴柔,全靠精心打扮,唯有他的眼睛和睫毛,却是天生丽质。

索恩仔细聆听这两位的对话,看看是不是在谈论他。

“……我就给邓康姆夫人提建议,解决她亲闺女那桩事。”小个子的男士说,“邓夫人为她找了个对象,也不是特别出色,年收入九百吧!可那个傻姑娘一心就想跟一个身无分文的骑兵上尉好。可怜邓夫人都快急疯了。‘噢,夫人啊!’我一听这事儿,立马就说,‘您省省心吧!都交给我来办。我可没说自已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您也知道,可我这点心眼儿,还就专能派这种用场!’哦,夫人,您要是听说我是怎么办这事儿的,您非得笑出来。我敢说别人谁也想不出这么个怪招!我把苏珊小姐带到邦德大街上的格雷首饰行,陪她挑耳环、试项链,一上午过得非常愉快。她从小在德比郡长大,不知道这世上真有那么华美的珠宝,估计都没认真动过这方面的脑子。邓夫人和我偶尔提醒她几句,说要是她嫁了赫斯特上尉,以后就没能力买这么好的东西了,反之要是嫁了瓦茨先生,就能在最贵的里面挑拣。之后,我委屈自已,专门跑去找赫斯特上尉,劝他陪我一起去布多那里——夫人,不瞒您说——就是去赌博!”小个子男士咯咯笑了起来,“我先借了点儿钱给他,让他试试手气,您要知道,这钱不是我出的,是邓夫人特意给的。我们打了三四圈,眨眼工夫,上尉欠下的债啊——唉,夫人,反正我是不晓得他怎么才还得清!邓夫人和我正告他,姑娘嫁的人家收入微薄也就算了,可要是债台高筑,那就另当别论。他一开始当然不肯听我们的,嘴里甚至——怎么说呢——冒出些当兵的行话。不过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道理在我们这边。”

索恩先生发现,那位四五十岁、通达事理的女士看了小个子男士一眼,眼神充记嫌恶。随后,她微微鞠了一躬,冷冰冰的,一句话没说便走开,汇入了人群。小个子男士转了个身,立刻招呼起别的朋友。

接着,索恩先生的目光落到一位极漂亮的、穿着银白相间的礼袍的年轻太太身上。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正对她说话,好像无论说什么,都能逗得这位太太开怀大笑。

“……如果他能在这房子的地基下面发现这么两条火龙,一红一白,永相争斗,不正预示着高德斯丹先生未来的毁灭吗?我猜,”这位男士压低了声音,“就算他真毁灭了,您也不在乎。”

她又笑了起来,比之前笑得还欢。不一会儿,有人过来,称呼她为“高德斯丹夫人”,索恩先生听了大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