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佟斯年番外-6(2 / 2)

去看星星好不好 咬春饼 11682 字 2020-12-22

取景框随着他的手臂移动,松树全白了,露出一点墨绿树尖。然后是雪地上一串串的脚印,再然后……取景框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佟辛穿了件鹅黄色的羽绒服,她皮肤白,小小一只走得很慢。有所察觉,佟辛很快抬起头看过来。一对上霍礼鸣的眼睛,立刻如临大敌,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霍礼鸣忽然想笑,这女孩儿有意思啊,演技自由切换,昨晚有求于他时,装乖。没帮她办成事,又成今天这样了。

他挑挑眉,脑海瞬间冒出三个字

小渣女。

显然,佟辛不知道他脑补这么多,初见印象不好,昨晚吧,不帮就不帮,竟然还告状。是不是混社会的了,忒没仗义心了。

这个新邻居,已经彻底打入了佟辛牌道德层的最底层。

她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于严肃。霍礼鸣笑意更深,什么表情啊这小姑娘。过了几秒,佟辛还没回神,雪色里,万物更显安静。

忽然,一声巨大声的——“吼!!”

佟辛吓得随之尖叫——“啊!”

她惊魂未定,一脸懵地望向罪魁祸首——霍礼鸣单手抄兜,微微歪头,对她笑得似是而非。他的眼睛生得曼妙,换上这幅不正经的表情时,便写满了痞气。

佟辛怒火顿时三丈高,“你喊什么呀?!”

她很凶,但再尖锐的话带了一个“呀”字,就变得奶凶奶凶的。

霍礼鸣抬了抬下巴,冲她后边儿的方向。

佟辛回过头。

一条超凶的流浪狗夹着尾巴快速远离她身边。

她愣了愣,把头转回来,霍礼鸣已经进了屋。

误会新邻居了啊……

佟辛甩甩头,立马扭正心态,那也不是好人。

楔子

冬至。

这一年的上海格外冷,寒潮几度肆侵,年关至,竟已下了两场雪粒子。

唐其琛驱车去公司,他一夜没睡,坐在后座掐了掐眉心,心中郁结未解。十点钟,座机号打来电话。他中断会议,起身走向外面接听。

电话那头说“小霍的事有点难办,付家不愿和解。”

唐其琛默了默,表示知道。

半月前,霍礼鸣与付家小少爷口角争执,继而变成拳拳相向,付光明被揍得趴地,是被人抬回去的。这祖宗不是善茬,放话非要将姓霍的给办了。

傍晚,唐其琛找到人。暗下来的天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幕布,窗外微光弱,将沙发上四仰八叉的青年勾勒得身型利落。

唐其琛勾了条椅子坐他对面,说“去给他当面道歉,我还能保你一次。”

从唐其琛进来起,霍礼鸣便下意识地坐直了些,听到这,仍是犟着脖颈绝不低头,眼神里写着桀骜不驯的——“我不”。

唐其琛不言,目光沉静,如月光流淌,就这么看着他。

霍礼鸣败下阵来,眼角动容,终是哑着声音说“他骂我,污蔑我,一张嘴成天在外头乱造谣。”

唐其琛冷声,“骂你的人这么多,你打得过来吗?”

霍礼鸣眼神定如磐石“我做过的事,我认,没做过的事,别想栽我脑袋上。骂我的人是很多,除非别让我听见,不然打一个是一个。”

唐其琛说“现在摆在台面上的证据对你不利,你再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休不止的纠缠、接受调查、追责。

他这一生都将背负阴影。

霍礼鸣目光坚定,以沉默与之分庭抗礼。

唐其琛“我耐心有限。”

然后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司机久候楼下,车里暖气傍身,寒热交替,唐其琛微咳两声。他头枕靠垫闭目,思绪如一片长潮的夜海。

在某个十字路口的选择,可以让一个人的一生变一番天地。可事实上,唐其琛偶尔会怀疑当时的选择。

十年前,他去江苏某个县级市出差,洽谈金矿采购项目。车停在路边等甲方时,看见窗外三两青年。时值盛夏,唐其琛还记得,小少年站在中间,身高体长的,跟身后的香樟树一样。他的脸庞掩在树荫里,不掩目光里的戾气。

另两个撺掇“你就去教训他一下,吓唬吓唬他。”

说着,就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长长的刀。

小少年的手腕抖了一下,眼中戾气被犹豫不决替代。

彼时的霍礼鸣十三四岁,洗旧的白t恤,暗蓝色的牛仔裤,脚上的球鞋是回力。人生刚开始,方向尚未明朗。

唐其琛滑下车窗,吩咐司机按了两响喇叭,对他说“你过来。”

小少年像是终于挣脱“鬼压床”的窒息感,他把刀飞快推还回去,如一条从臭水沟奋力游去干净池塘的鱼,迎着盛夏艳阳,跑向了唐其琛。

“你家在哪?送你回去。”

“我没家。”他说。

这样的叛逆少年唐其琛见得多,又问“父母呢?”

“死了。”

唐其琛怔然,无言对视两秒,他略一颔首,让司机开车。

车驶远,后视镜里,小少年定在原地不动,目光黏着车身。

唐其琛放下交叠的腿,“停车。”

……

他送霍礼鸣去上学,小子逃课挂科,并无心思。

他送霍礼鸣去学一门手艺,以后总能傍身温饱,但次次不了了之。

霍礼鸣似乎从不屑于安稳的生活,这些年一点就炸的性子有所沉淀。但也只是收敛,如兽困于笼,钥匙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把唐其琛当成了恩人,更是亲人。

他在泥泞之中游刃有余。

可,人生海海之中,不能总追求江湖快意,还是该有一把精准的刻度尺。

黄昏落山,夜又阴沉。

唐其琛紧抿的唇微微松开,他拿起手机,“送他离开上海。”

秘书惊讶,“离开?”

唐其琛沉声“马上。”

那是一个艳阳天,雨雪数日的城市澄明透亮。

霍礼鸣一八六的身高,在熙攘的人群中很惹眼。他连行李箱都没带,一只双肩包瘪在肩背。

车站广播“上海南开往清礼的次列车乘客请注意,五分钟后停止检票,请您抓紧时间……”

霍礼鸣双手插兜,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回望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城市。然后表情无谓,脊梁挺得笔直,长腿阔步地并入人流中。

辛滟“哦”了声,继续烧菜。佟承望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佟辛杵在沙发旁,跟着一块儿听了几分钟。

一条上海女学生跳楼自杀案播完后,又播沿海某地发现了一座大金矿。

佟承望乐了,“这个镇我去过,年前出差考察,就是这个地方。”

佟辛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对这个地名有点印象。七月份的时候吧,爸爸还带了当地特产,一箱子带鱼。结果回来都臭了,被妈妈念叨了好久,“真不会买东西,下次就什么都别带了,浪费么这不是。”

佟承望挠了挠鬓角,自言自语地说“哎,又好心办坏事儿了。”

佟辛爸爸是汉兰大学的地质系教授,做事有板有眼的,直男不分年龄。佟辛妈妈是清礼市人民医院的妇科主任,从医几十年,手术做得太多,手落下旧疾,最近愈发严重,便萌生了内退的想法,估摸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吃点儿鱼。”辛滟给佟辛夹菜。

佟辛尝了一口,“好吃。给哥留了吗?”

“留了半条。”辛滟把最嫩的肚皮分两半,一半给闺女,一半给老伴儿。

佟承望问“下周月考了吧?”

“嗯。”

“别有压力。”

“好。”佟辛应声。

佟承望赞不绝口,“欸!这鱼不错。”

辛滟悦色满脸,“也不看看谁做的。”

佟辛低下头,抿嘴轻轻笑。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在继续,餐桌上,偶尔碗筷碰撞声。屋里暖和,花架上的绿植生长茂盛。

“对了。”佟承望说“下班的时候,我瞧见隔壁亮着灯。老李一家子搬回来了?”

辛滟想起来了“没回,租出去的。”

“哟,那是有新邻居了。”佟承望就着话题多问了两句“邻居长什么样啊?”

“没看清楚,反正挺年轻。”辛滟今天轮休,买菜经过时远远看到一个身影。个儿高,站得直,没看到正面。

他们这小区原是单位福利房,户型大,地处市中心,几所学校环绕,这几年房价水涨船高,一直是香馍馍。隔壁老李前年举家移民,房子便闲置,中途有过好几拨人来打听是否出售,最后都没谈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