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师是撒叶尔嗬的灵魂,鼓师掌握着整场撒叶儿嗬的节奏。
黄四即是鼓师也是领唱,师徒三人扎上束脚、穿上布鞋包上头巾,身着土家民族服饰,西兰卡普秀在领口以及腰间,蓝底白花的配色很适合丧事。
牛皮大鼓放在灵堂前的案桌旁,正中间的位置留出方便人们唱跳。
“打起那个巴山鼓啊,跳起那个撒叶儿嗬啊;潇潇那个撒撒哟,是我土家魂哟;打起那个巴山鼓啊,跳起那个撒叶儿嗬啊……”
鼓声震响,黄四雄浑的声音响起,小花和罗沐燃站在堂前随之鼓点哈腰、屈膝、摆胯、绕手,迈着八字步跳起来,同时嘴里领着众人附和着,“跳…那个……撒叶儿嗬啊……”
罗沐燃明显感觉到这次加入撒叶儿嗬的人比往常更多,当然加入的都是男人。
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冲了出来,上前就推搡了一把小花,“哦哟,你一个跳丧的,还敢勾引我男人。”
女人身材肥胖手劲自然不小,小花向后踉跄几步,后腰磕着四方桌角才定住,罗沐燃刚想上前,却被小花往后一扒拉,靠男人,她叶小花从不!
“这位大婶,你赶紧走,别在这儿发疯!”
“骚狐狸,哪有正经人家女娃儿抛头露脸跳丧的,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在女人的脸上,瞬间显现出五个手指印,谁的不可以侮辱自己的母亲,任何人都不可以!
女人被激怒,肥胖的身子直直朝着小花扑过去,本想闪开,但无奈女人体积太大,小花被扑倒在地,村长赶来连忙指挥众人拉开了中年女人。
“不好意思,小花,这是阿青嫂,七年前她男人出去打工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说跟城里的一个舞女在一起了,她受刺激,脑袋有时候不好使。”
叶小花瞧了瞧被众人拉走的阿青嫂,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摆摆手说没事。
只是原本惺忪的泥遇水就变得顽固黏在衣服上怎么都擦不掉,就像有些回忆一下雨就会跑出来怎么都忘不掉。
眼下瞧着阿青嫂只觉得母亲可怜再次重现。
母亲是传统的农村妇女,相夫教子,贤惠至极,当然这在他们这个大山里,这些都是女人必备的,所以这些特质是那么普通,同样普通的还有男人们的出轨没有丝毫的惩罚,反而会被他人指责、嘲笑女人不贤,管不住男人。
母亲常年劳累身体不好,生下她以后亏了身子再难成孕,父亲理所当然地出轨找女人,且明目张胆地带回家里。
母亲最终在一个雨天撒手人寰,彼时,父亲还在房里和另一个女人风流快活,随后,没人为母亲感到难过,也没人指责父亲,他们认为一切错误都应该归咎于母亲生不了儿子。
“小花,擦不干净的,回去用水一洗就掉了。”罗沐燃的话打断了不断搓泥巴的叶小花。
小花收敛思绪,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重新开始跳起了撒叶儿嗬,周围对小花依旧有些指指点点,但小花置若罔闻,毕竟在农村只有跳撒叶儿嗬最挣钱,而她需要钱,钱,比男人比任何东西都可靠。
……
“伙计些,加把劲儿哟”
“嘿哟嘿哟”
翌日天刚泛起鱼肚白,一声声号子划破寂静的长空,这是八仙送葬的信号,坐家锣鼓开道,罗沐燃和叶小花充当孝子、孝女在前,一路朝着不远处的山林走去,那是风水师选的墓地。
一整晚又唱又跳加之几个小时的山路,小花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叶小花,谢礼呢?”叶显威喝得醉醺醺回到家中,一脚踹开了小花房间的木门。
小花倏然惊醒,慌忙起身,“没有!”
“没有?你是不是又拿到柳老婆婆那里去了!”叶显威眼角眉梢都挂满怒意。
叶显威口中的柳老婆婆正是叶小花的外婆,也是他曾经的丈母娘,不过自从得知小花的妈妈不能生之后就再也没给过他们一个好脸色。
小花咬牙,“说了没有!主人家都死了,哪有谢礼!”
闻言,叶显威抄起一旁的木棍就朝小花打过来,躲避棍棒小花驾轻就熟,一两个闪身就躲开了。
气急败坏的叶显威拿起小花的被子就扔了出去,嘴里不断骂骂咧咧,“丧气东西,去跳丧鼓,赚了钱不往家拿,东西也不往家拿,滚出去,滚出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