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窝囊废,看着都来气。
可这些窝囊废中,谁又愿意窝囊,谁不想挺起胸膛做人。
出门吃个饭,被人辱了妻儿老小,挨了个大嘴巴子,敢还手吗,还了手,少说几个月工钱没了,多说赔了钱还得进府衙大牢关个十五日说你互殴。
上个工,掌柜的叫你做牛做马,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窝囊的要死,为什么,因为不上工,家里的孩子吃什么,老婆老娘吃什么?
温涛,知州,温家极受宠爱的子弟,核心子弟。
尤烈,不过比他高一级罢了,地方官员体系连一级都算不上,半级一品,而且尤烈是出了名的狗。
温涛有靠山,尤烈没有。
温涛要是整尤烈,那就代表温家要整尤烈,温家要整尤烈,南地一大群世家都要整尤烈。
可温涛一直被尤烈欺辱,被尤烈霸凌,成了全城眼中惧内的窝囊。
为何?
一切都是为何?
因为温涛顾忌一些事,顾忌关乎他夫人,他夫人全家生死的事。
若不然,就是温涛再老实,岂会被尤烈霸凌至今。
尤烈躺在地上,或是自知自己死罪难免时日无多,哈哈大笑着,想要拉着温涛一起陪葬。
何年何月,武家家送了多少铁器到关外异族部落营地中…
何人何时,武家又是为何将铁器送到关外…
一桩桩,一件件,尤烈哈哈大笑着,说着,叫着,仿佛很是快意一般。
再看温涛,早已骑在了尤烈的身上,那略显白皙的拳头不断挥下,左右开弓,大吼着住口,住口,老匹夫住口。
尤烈面目全非,眼睛肿了,牙齿碎了,鼻梁也断了,依旧重复着武家运送铁器出关的事。
除了殴打声,叫嚷声,还有武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哭的肝肠寸断。
直到温涛如同疯了一般狠狠掐着尤烈的脖子快将他掐死时,阿卓抬起腿,只是终究没有踹出,而是伸手将温涛拉开了。
原本还目眦欲裂的温涛,发红的双目望向武艺时,似是要喷火的双目,只剩下了柔情。
挣脱开司卫,上前抱住了武艺,温涛不断地轻声呢喃着,安慰着。
有为夫在,保你无恙…
有为夫在,保泰山大人无恙…
有为夫在,保你武家人统统无恙…
“连温涛…也抓下去吧,摘了玉带。”
齐烨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
面目全非的尤烈哈哈大笑,他的目的达成了,他想要拉温涛下水!
他嫉妒温涛,嫉妒到了发狂。
如此年轻,为人木讷不知变通,却让家族鼎力培养,如此年纪就担任了同知之位。
背靠温家,各家势力只敢惦记他的知府之位,却无人敢觊觎同知之职。
武艺虽说性子刁蛮,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生的又娇媚。
这要寒门出身的尤烈如何不嫉妒,如何不恨,如何不觉得老天不公平。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温涛,一定会获罪。
“温涛包庇武家私运铁器出关,身为一城知州…”
齐烨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南地,柳州,狗都嫌的地方,没好人,全都有着私心,结果唯一没私心,唯一的好人,却死在了南地,死在了柳州。
“押下去,都给本世子押下去,阿卓带着人去将所有武家人抓起来,押进地牢!”
阿卓点了点头,离开了,他是一时半刻都不愿继续待下去了,他也觉得心里堵得慌。
哭嚎的,狂笑的,强颜欢笑安慰着的,都被带下去了,公堂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都散了吧,我…我要去睡觉。”
齐烨挥了挥手,在旺仔的陪伴下出了衙署,上了马,回了孙家宅子,躺在床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瞪着,瞳孔,扩散着。
齐烨在等待着,入屋之前交代了旺仔一些事,他在等一个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齐烨终于熬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不通,想不通南地,想不通这些人,这些事。
世家豪族,明明那么有钱了,明明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安稳一生无忧无虑数代,为何还是要整日勾心斗角搞阴谋想诡计?
官员们,明明已经身居高位了,只要稍微用点心耗费点精力,就可以虽是穷苦所所求不多的百姓们感恩戴德,可官员们为何整日想的是如何投靠世家,如何爬的更高,如何铲除异己?
南地,无好人!
这就是齐烨进入梦乡之前的结论,至少他碰到的,没一个好人。
“少爷。”
窗外传来了一声轻唤,旺仔自顾自的开口说道:“武家的确是为谋私利,并非您想的受朝廷或是谁的意为了获取军情,只是为谋私利。”
“哦。”
一声哦,齐烨心灰意冷。
果然,南地无好人,哪怕是最像温涛,那也是明知武家运送铁器到关外还敢包庇,为了儿女私情而包庇武家。
“没好人,都是王八蛋。”
齐烨恶狠狠的骂上了一声,将被子拉扯到头顶盖住整个身体,试图隔绝世间的一切,强迫自己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