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葬礼的那天来的人有很多,苏景麻木地带着众人磕头,献花,哭丧。
可明明是哭丧,明明是比世界坏掉了更大的悲伤,为什么自已流不出眼泪?
他紧紧抓在胸口的衣服,巨大的压力像是要把他压垮了。
母亲见状赶紧将他拉了下去,在众人的目光中将他拉到一旁。
母亲看着他的脸,又“呜呜”地哭了。
他手忙脚乱地给母亲擦着眼泪,但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抗拒,真奇怪,母亲什么时侯这么爱哭了?
“妈,别哭了,我还在。”
声音一出口,苏景才恍然发现,自已的声音无比沙哑。
他神情悲凉地轻轻抱住母亲,感受着母亲肩膀的耸动,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自已的哭声,可他摸了摸脸,脸上没有泪渍。
哭声越来越大,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是内心的小孩在哭泣,咆哮。
是啊,无论多大的人,内心都有一个孤独的小孩,所有无法承担的痛苦都丢给了自已内心的小孩。
它们也是小怪物—一个承担着所有悲伤的小怪物。
在母亲停止哭泣后,苏景帮着母亲把后续的事办完,疲惫地坐在草地上。
“000037”
手中攥着前几天那个男人送来的父亲的遗物,这是一枚黑色警徽的编号。
他用手抚着警徽,如果有一天他继承了警号后,在那警号重启的那一刻,是否也意味着父亲的新生?
他不知道,甚至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父亲一直在执行什么任务。
或许他的父亲在任务中站在另一个世界,不然为什么会在和平年代留下如树皮裂纹般的记身疤痕?
他抬头看向棺木上的黑白照片,手又紧紧地攥着那枚警徽。
他甚至不知道那棺木中究竟有没有父亲的骨灰?如果有,母亲又为何不让自已最后看父亲一眼。
他沉默着低头,看着自已握紧的双拳,有些无力。
他眨眨眼睛,好像有东西进入眼睛一般有些不适的异物感。
身前突然落下了一片阴影,看身高L型,应该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这让苏景好奇地抬头,准备看看到底是谁。
女孩的脚往上看是一双细长笔直的腿,再往上是盈盈一握的细腰,再往上是白若凝脂的胳膊和一对波澜壮阔,再向上是垂下来的三千青丝。
再向上……是一片模糊的脸。
记忆中的女孩脸好像被刻意模糊了,拥有过目不忘般记忆的能力的苏景无论回想多少次都无法记起她的脸。
只记住了她那句如神谕般的话语:
“该醒了,去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你不该如此落魄。”
苏景眼前所有的事物开始褪色,众人如烟尘般消散,只留下一片灰色的场景。
苏景环绕四周,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灰色的葬礼。
世间仿佛是无数线条织成的,错综复杂,其中却有几根红线彼此缠绕,从荒芜的空间中探出,终结在另一块荒芜的空间。
苏景揉了揉太阳穴,他一定是在让梦,因为他看到这些红线是从那些人影留下的灰色中伸出的。
他又低头看向自已的胸口,心脏也有两根红线伸出,其中一根线连在他对面女孩的心脏处,他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对面的女孩似乎笑了,留下一串清脆甜美的笑声。
她蹲下来,看着苏景去扯那根红线,却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