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教她骑马射箭的父亲,那个将她抱在怀中叫她卿卿的娘亲,那个伴她长大比爹娘还要宠爱她的怀安哥哥。
一朝之间,全没了。
全世界只剩下她了。
她好后悔啊。
哪怕和爹娘一起死在谢府,哪怕烈火焚身再来一世,她也不要这样孤零零的活着。
手中的珊瑚珠子,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妖冶的光。
比拇指还大的珠子上,显现出复杂的纹路。
谢绾擦干眼泪,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刻刀,将珠子的表层缓缓削去。
爹爹当年将这手串交到她手中时,曾对她耳语。
“绾绾,最大的这三枚珠子里,藏着爹爹送你的生辰礼物,等你遇到危难时,可以拆开看看。”
她以为她在父母的宠爱下,在怀安哥哥的照拂下,一生都不会遇上危难。
呵……
可笑她当年的天真。
刀锋一点点摩擦着,表面的珊瑚粉渐渐脱落,露出藏在珠子里被揉成一团的银票。
谢绾打开,每张都是三万两。
这是当年扬州城能兑换的额度最高的银票了。
也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底气。
她拿着这九万两,可以任意去南方找个小城,衣食优渥地过一辈子。
父亲为了她,殚精竭虑,留了能留的所有后手。
就连谢氏满门被灭,尸骨全无,她也能靠这笔银子得享一生安乐……
谢绾再也绷不住了,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爹,娘,绾绾好想你们啊。
……
正在书房处理政务的李承赫听到下属的汇报,眉头微皱。
批改完最后一份奏章后,他将笔墨放下。
他的父皇,如今的昭和帝年逾六十,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朝中事务大多交给他和周丞相来处理,互为掣肘,互相监督。
每日处理完政务,基本上都到子时了。
本以为府中的女眷都睡着了,怎么谢绾还不睡。
“哭了?”
他皱眉询问,“伺候她的人呢?”
“回殿下,谢姑娘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平日里都让下人去下房住着。”
“胡闹。”
淡淡两个字,难掩君威。
过来汇报的下属,将头埋得更低了。
常人只道这位太子温厚和煦,待人接物如春风般周到。
可只有在他手下办事的人才知道,他们这位主子,最是令行禁止、果敢狠厉。
朝廷上下,面对圣令也许有人尚敢拖延,可面对这位太子的手谕,谁也没那个胆子拖沓。
那是笑得最温和,刀子动得最狠的人了。
没有铁血手段,如何用十年时间,从籍籍无名的流浪皇子,成为真正的储君?
别看现在有些官员吹捧三皇子、别看后宫的皇贵妃如何作威作福,可京内真正掌权的人都清楚,这大安朝的天下,必将是、也只能太子李承赫的。
“罢了,孤去看看。”
李承赫起身,迎着月色朝殿外走去。
灯影绰绰,如梦似幻。
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少女,背影清寂,犹如一幅浓淡得宜的山水画。
如缎一般的长发,散垂在后腰,月光照在其上,泛着月银色的光泽。
看着那熟悉至极的青丝和背影,推门而入的李承赫,如遭雷劈,浑身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