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是自杀的。”

阳台，高凛身上盖着陈朔的皮夹克，双腿相互交错，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道，她看着远处公路上由路灯交错而成的线条，目光深邃且黯淡。

“他的性格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简单，干净，纯粹。”

“所以当弟弟看着任劳任怨的母亲日日苦等自己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却常常夜不归宿，甚至开始搬到书房去住后，他想挽回自己的家庭。”

“就像我当年想挽回我的家庭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来求我，说姐姐，我们一起去找爸爸，让他回家来住吧，妈妈肯定会原谅他的，外面的女人，外面的事情，妈妈都可以既往不咎。”

“当时我不忍心告诉他，在我们那位父亲眼里，妻子和外面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可以随便替换的。”

“我没有帮他，因为我知道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让父亲当一个好爸爸，好丈夫，但弟弟不信，他就自己去努力了。”

“你去过高明彦的那个庄园对吧，原来不这样，装修过了，因为弟弟把那里砸了遍。”

“后来啊，后妈和我的妈妈一样，郁郁而终。”

“弟弟崩溃了，他临走前跟我说，如果他的死能让父亲回心转意，从此当一个好爸爸，那作为弟弟，他也算为自己的姐姐做了件好事。”

“然后，然后他就不见了。”

“他喜欢互联网，说互联网就像无尽的天空和海洋一样，可以尽情翱翔，很自由，不像我们这个压抑的家。”

“于是他就从很高很高的悬崖，抱着后妈的骨灰，和自己的妈妈合葬于星空与海洋。”

高凛低下头忽然轻笑了声，笑声中是无尽的嘲讽，对自己的。

高凛端起方杯，抿了口酒后，突然看向陈朔：“有烟吗？”

高凛平日里不抽烟，但今晚，她很想用男人常用的解压方式，让自己稍稍舒服些。

陈朔掏出烟盒，抽出两根放到嘴唇一起点燃，吸了两口后，分给了高凛一根。

只一口，高凛就被呛的连连咳嗽，但还是很用力的吸了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女的抽烟很败好感对吧？”

高凛很不熟练的夹着烟，看着猩红的烟头淡淡说：“高中时候学的，然后就再也没抽过了。”

拨弄了下头，高凛红唇轻启吸了口烟，眼角有泪悄然滑落：“我花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找到弟弟的遗体，没办法，只能给他立了個衣冠冢，把他葬在后妈的墓旁边。”

看向陈朔，高凛语气中藏着无尽的凄凉：“他很懂事的，做了多年姐弟，他只对我提过一个要求。”

“在我觉得可以的时候，能不能喊他的妈妈一声妈妈。”

“直到他死，我才满足了他这个最卑微的愿望，我的弟弟啊，他终其一生，都在为自己母亲在那个家有那么丝丝的尊严，那么丝丝的地位而努力。”

“所以，我恨高明彦。”

说完，陈朔掰开高凛的手，掌心摊开，里面是已经被揉碎的烟。

少年没有乌托邦，心向远方自明朗。

高凛摊着掌心，陈朔蹲在她身旁用牙齿轻轻咬破被烟头烫出的水泡，然后用湿纸巾按住。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陈朔摁着高凛的手掌，抬头看她：“我会给妈妈物色个新男人，甜言蜜语，花言巧语而已，会的男人很多。”

“然后呢？”

“然后默默长大，积蓄力量，把高明彦的东西全部抢过来，毁了他的一切，让他一无所有。”

高凛抚摸着陈朔的侧脸，至此，她对这个大男孩再无秘密可言。

“那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就当是为了我，求求你了，陈朔。”

“让我的父亲，一无所有。”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爱你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