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相信不代表完全相信。
一个早已经历过那么多巨变的孩子,怎么可能还会轻易地相信他人呢?被拐卖的这些日子里南怀芝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逃跑的念头。
他还没有为父母报仇怎么会甘愿待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庄呢?要抓住一切可以逃离这里的机会,现在看来这个机会来了。
和黎诺告别后,南怀芝回到家中。
原本还在欢声笑语,在他回来的那刻笑声戛然而止,好似闯进了什么不速之客。
也是,对于他们来说自己不正是那个不速之客吗?
外面的雨太大了,南怀芝湿透了,但他怀里藏着的羽绒服滴水未进,刚进家门身上的水滴弄湿了身下的地板。郭翠花看到后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此刻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没个好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欠她多少钱了。
大剌剌地坐在凳子上,指着南怀芝,语气不善:“你,把柴火放下,现在去湖边捉一条鱼回来。小宝想吃,要是去晚了让小宝饿肚子,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丝毫不顾外面的瓢泼大雨,让一个半大孩子独自去捉鱼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接着抱着郭小宝转身朝二楼走去,郭小宝转身对着南怀芝做了一个鬼脸,稚嫩的脸上充满了数不尽的恶意。
楼梯咯吱作响,好似随时都能倒塌。
南怀芝没有搭理这对母子,放下背篓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白炽灯,灯光昏昏绰绰,头顶的屋顶一直在漏水,窗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好不真实。
但他早已习惯,全然不似刚来时候的模样。
缓缓脱掉湿衣服,轻柔地从怀中拿出一直小心护着的羽绒服,仔仔细细检查了几遍没有淋湿才放下心来,早在上次他就见识过黎诺的“魔法”了,虽说对她的人不完全相信,但东西却是信的。
将羽绒服藏了起来觉得稳妥后,才拿起一条干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滴,换上干爽的衣服,拿出暖宝宝贴在身上。好一顿翻找才找到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蓑衣和一双不合脚的雨鞋,南怀芝顾不得那么多,穿戴完毕后出门了。
寒风簌簌,一旁的小树被吹得来回摆动,树叶掉落一地,狂风裹挟着雨水直往人脸上扑,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十分痛,风好似能穿透衣物直逼骨肉,令人寒颤不已。
南怀芝难耐地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迎着大风艰难地朝湖边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眼看雨没有丝毫要停顿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见状往屋檐下跑去,打算等雨小了再出去。
就在这时南怀芝看见村长穿着雨衣提着一袋子粮食偷偷摸摸地朝山谷走去,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查看。
雨下得这么大,人影都没有他出来干嘛?
思考片刻后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要是这么贸然地跟上去肯定会被发现。南怀芝从一条小路跟了上去,村长要去的那个山谷知道的人很少,巧的是他经常去山上捡柴火,有一次无意中从山上摔了下去,发现了那个地方,这还多亏了郭翠花呢!
小路比大路难走多了,路上都是烂泥,坑坑洼洼,稍不留意就会摔倒,但他走过很多次这条路,走得相对顺畅,没想到还先村长一步来到山洞外。
悄悄蹲守在一旁的杂草丛旁。
“哎...哎哎...累死老子了,这些不知好歹的小杂种,饿死他们算了,呸。”咒骂混合在雨滴声中突兀极了。
村长来了!
南怀芝小心翼翼地看着,村长扒开洞口的杂草,从一旁拿出一根棍子,以一块大石头为受力点打开了洞门,一瞬间的光亮照亮了里面的情况。
竟然藏着数十个孩子!
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是被拐来的吗?
南怀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狠狠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大脑在这一刻好似不会运转了,慢慢思考着眼前的一切,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雨停了,南怀芝来到湖边。
湖面因为下雨的缘故上涨了不少,若此时是夏季捉鱼会相对容易。雨后,水体中的氧气含量充足,各种食物也被冲入到水中,水温处于稳定状态,鱼儿开始活跃起来,开始主动摄食,鱼口通常都会比较好。
可惜的是现在是冬季,但他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办法总比困难多。
南怀芝在附近的田地中挖到了蚯蚓,还找到了一根竹竿,立即制作出一根简易的鱼竿。先在目标范围投掷大量的蚯蚓,几分钟后放下鱼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天越来越黑了,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贴上的暖宝宝好似失效了,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一阵寒风吹过,只有无尽的寒冷和止不住的战栗,这种感觉似乎要刻进骨髓深处。
可能是上天的眷顾吧,就在南怀芝的手指即将冻僵的前一刻,鱼竿有动静了。
抬起鱼竿,鱼竿上还吊着一条不大不小的鱼。能回去了,拿起好不容易钓到的鱼转身朝家走去。
气温骤降,行走过程中身上的湿衣服咔嚓作响,一边走一边掉冰碴子。
手中的鱼儿似乎也受不了寒冷的空气,拼命挣扎使尽最后的力气想要重返湖里,可惜也只能是徒劳。南怀芝的四肢早已冻僵,控制力到了极点,再也保持不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地下倒去。
倒地的刹那剧痛来袭。
浑身的疼痛席卷大脑,一时间竟分不清身处何方,尽管如此,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变,还是紧紧地握住鱼。
这时又开始下起了雨,雨水哗哗,仿佛要洗净这世间的一切。
好累啊,好想就此睡过去啊,睡着了就不痛了,再也不会吃不饱了,睡梦中还有许久不见的父母,多好啊!
可,父母的仇未报怎能死呢?怎么甘愿死呢?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
求生的意志战胜了一切,南怀芝好似活过来一般在地上大口喘气,疲惫不已。
刚才还是彻骨的寒冷,此刻却是另一番感觉,如同被人架在火上烤,全身燥热,冰火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