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不是借着赫连夙回京,让你的侍女将他们都赶走了么?还说什么?」阿弟道。
「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做,那阿姐为何要频频流连妙音馆?当真是喜欢上了里头弹曲的琴师,还是想着去坏我的好事?
「别装了阿姐,那天我和若雪为掩人耳目在妙音馆部署,阿姐冲进来那一刻,我看着阿姐的脸色,就已经明白,阿姐再也不会向着我了。」
他压低声音道:「赫连夙非死不可,阿姐若是现在回头,宫中永远有阿姐一席之地,阿姐好好想想吧。」
「赫连夙先是放下政务宣告来此休养,已是向你示弱妥协,如今又还政与你并交出虎符,只剩下个虚名和一副残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留他一命又如何?」
我恳求道:「阿尤,看在他为大齐鞠躬尽瘁的份上,看在他曾经是你老师的份上,看在他是我夫君的份上,你留他一命,当阿姐求你。」
「阿姐你忘了,赫连夙给我们讲兵书的第一课,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予敌喘息乃是兵家大忌。
「斩草要除根,倘若今日布局的人换做是赫连夙,你觉得他会放我一条活路吗?骄傲如阿姐,还会像为他赫连夙求情这般为我求情吗?」
「我会,」我道:「你和赫连夙在我心里同样重要。」
哪一个我都不想失去。
阿弟微微一怔,随即他笑着撤手,帘子遮盖了他眸中的寒光,却挡不住他话里的冷冽,他道:「从今日起,长公主要唤朕做『陛下』了。」
顾若雪从身后踱步过来,行礼道:「殿下。」
他递给我一方手帕。
「陛下不相信眼泪,他在赫连夙眼皮子底下假装昏庸不理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日。不除赫连夙,他此生意难平,况且这也是先帝的遗愿。」
我道:「是啊。」
父皇在时用着赫连夙,任由他做大,再用他去铲除其他阻碍。如今赫连夙也是个阻碍了,所以要除了赫连夙,甚至连亲生女儿也不惜利用。
当权者的把戏罢了。
顾若雪道:「赫连夙能有今日,绝不会像公主看到的这般磊落,公主想必也知道。」
「只是因为你对他有些偏爱,所以愿意将他想得淡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这样了,喜欢一个人,他便千般好万般好。」
不过是因为我叫着他「老师」,他才同我说了这一番话。他心虚看了我一眼,越过我,上了阿弟的御辇。
回到内苑,赫连夙正看着下人们在花园空旷地方晒书,看起来心情不错,朝我笑道:「去了这么久?」
我点点头,不远不近负手站在那里对着他:「怎么就想开了,舍得将大权放手了呢?」
他大概没想到我开头会先问这个,一点迂回都没有,惊讶了一下,继而自嘲一笑,看着自己的腿:「如今不中用了,有些东西死握着不放,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的腿真的治不好了?」我不死心。
「冷姑娘可以作证,」赫连夙无所谓地道,「何况陛下刚不也带了好几位太医,对我轮番问了半天诊。」
我往不远处竹林一瞥,三个身影若隐若现,嗑瓜子声此起彼伏。
赫连夙不喜欢人打扰,冷姑娘和叮铛组合却为了我和赫连夙的这点八卦,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勇气可嘉。
「何况陛下言,若是我能卸任,便可以安心和你在北苑养老了,我设想一番,觉得还不错,索性就答应了。」
赫连夙朝我招招手:「站那么远,是看晌午了怕我饿了吗?你又不秀色可餐,怕什么。」
所以我也是其中一个谈判条件。
我止不住地难过,强打精神跑过去:「我也要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