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已经被惊到忘了说话,他说着说着,恐惧和恨意在我的心底滋生。婉贵妃……她杀了我母妃,她甚至一直想杀了我,从她跪在我寝宫门口时——不,是从她杀了我母亲那一天,她就想好了要我的命。

而我……我能做什么呢?杀了她?这个突然在我心底冒出的念头吓了我一跳。

我怀疑地看向沈风:「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就要告诉我你娶了杀我母亲的仇人?」

「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你既然敢告诉我,不怕我杀了她?还是说你确定,我杀不了她?」

「我不会让你杀了她的,云柔。」沈风忽然低下头笑了一下。「原本在她的计划里,我与你都会死,可她已经输了。我强迫自己爱上了她,你以为我在与妾室过夜的晚上,我都在与她私会。

「终于,她真的爱上我了——从那天起,她的计划就失败了。她那颗愚蠢的心脏里,现在只想着与我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所以,杀她的人,会是我。你便好好看着,杀你母亲,夺你丈夫,断你后路的仇人,是怎样在恐惧中死去的。

「云柔,我从没骗过你。从前,我是你哥哥的伴读,我知道配不上你,便一直偷偷守着你。直到——你母亲被杀后,我还陪了你五年,直到我十九岁离宫。

「我原以为这辈子也无法入宫,只想着记你一辈子。谁知道,在宫宴上,遇见了她。你不认识她了,可我认识。她的脸,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云柔,你知道吗?只要我没有爱上她,我的计划就不会成功。对着她那张脸我伪装不出温和与爱意。三年前的宫宴之后,我用了三个月,云柔,我强迫自己,真的爱上她了。就在今年清明与我相会的时候,她抱着我哭了。我知道,她也爱上我了。

「她完了。」

我渐渐知道了沈风想做什么。

自从真正的婉婉进了府里,我这个名正言顺的「正房」便彻彻底底地「失宠」了。与此同时,沈风那些名义上还存在于府中的「妾」,却「不甘寂寞」起来。

她们被剥夺了「晚晚」的名字,按照进府的顺序,被改称为「大姨娘」,「二姨娘」之类。在那之后,便不断地传来「五姨娘落水着了风寒」,「九姨娘砸了花瓶喊着要回娘家」之类风声大雨点小的新闻。与此同时,日渐嚣张的就是真正的婉夫人的气焰。

她没被抬为平妻,但大家都开始叫她婉夫人。我对此没什么意见,知道她活不长了。

她开始兜兜转转地往每个姨娘的院子里去。当然,她总是进不去的。那些「姨娘」的脾气大得很,从来不许她进门。

毕竟都是妾的位分,沈风的妾可不像我爹的妾还分个高低贵贱,婉夫人再不能捏着她贵妃还是贤妃的名头耀武扬威了。只好在那些姨娘的门前磨破了嘴皮子盼望着进去讨一讨嫌,吃上一碗闭门羹,再去找沈风告状去。

沈风一一地罚了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姨娘,有的关了禁闭,有的打了下人,有的停了月钱。婉夫人开始觉得痛快,后来见没人来巴结她,便也觉得没了趣,便来试探着找我。

第一次被我的丫鬟拦住了,再之后,便是沈风以禁足我的名义,阻断了婉夫人来找我的渠道。

不得不说沈风对我很是体贴,毕竟一时半刻要我见她,我还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个杀母仇人。

于是,除去第一天来时见过我一眼,婉夫人进门后,从来就没见过沈风名义上存在的一个妻子和另外十一房妾。

而沈风不会让她安逸太久。三个月后,我的禁足解了,当日的黄昏,满腹疑问的婉夫人就忍不住来见我,这一次,我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自然也没有人拦她。

她似乎以为我失势了,因此进门的时候,微微地愣了一下。

我穿着正红色绣着金线的宫装坐在纱帘之后,身边是垂手一动不动立着的婢女,房里烛火明亮,浓浓地点着名贵的熏香。

她应该被那浓烈的香气呛了一下,随后略有犹豫地向我行了礼。

「起来罢。」我的声音很低沉,透过纱帘听得大约更不真切。

「云柔姐姐,因着妹妹的缘故,让姐姐受了三月禁足之苦,妹妹于心难安,今日才来叨扰。」她并不知道我已知她与我的渊源,仍端着假惺惺的面孔,「姐姐心有疑惑,为何妹妹会突然来到这里,此事说来话长,自打那日宫宴后,驸马……」

「婉夫人不必多想,既然来了,好好住下便是。」我打断她的话。这个女人比我大了十九岁,居然称我为姐姐。

她似乎噎了一下,仍不死心地转开了话题:「姐姐,妹妹来这儿好几月了,竟不见其它姐妹,这是为何?莫非她们不愿见到妹妹吗?」

我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其中缘由,妹妹日后自然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