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恕一行走出约么十里路,前面一人骑驴,看背影亲切。
追上去,竟是大哥张仁!他跑遍县城也没找到弟弟,又怕家里挂念自己,失望而归。
张仁此时见了弟弟,大喜过望,转而又怒气填胸。
这混小子到处惹祸,让一家人茶饭不思,操碎了心!要不是外人在场,恐怕一通臭骂是在所难逃。
骏马蹄轻,罗家集转瞬即到,张恕向前方一指:“那就是我家”。
李宏图放眼望去,只见绿树丛中,掩映着一座大院,七八间瓦房坐北朝南,朴拙而宽大,房前几棵大树,高耸挺拔,清风徐来,绿影婆娑,心中顿觉一爽。
李菲小孩儿心性,一拍马腹,纵马当先,差点儿把张恕摔下马来。
张铁锅一向好客,令张仁摆酒款待李宏图,自己也挣扎着起身,陪客人饮酒把谈。
李菲胡乱吃了几口菜,便要张恕陪她到田野上玩耍,张恕不想去,便道:“田野上有什么好玩儿。”,李菲也不废话,一把拉起张恕,扯着他就出了院子。这次她没有叫林尧。
林尧抬头看了一眼,又埋头吃饭,似乎更加地沉默。
二人各骑一匹骏马,沿着田间小路飞奔,时而穿林而过,时而趟过小河,张恕带她抓野兔,掏鸟窝,干的都是土小子勾当。李菲悠游于原野之中,一切都那么新奇,玩儿得不亦乐乎,俊秀的小脸儿开心得如明媚的阳光。
原野上的一草一木,张恕再熟悉不过了,本来兴致不高,此刻见李菲如此高兴,也开心起来,又卖弄着教她挖陷阱,设机关,打弹弓,直把个鸟兽逼得四散而逃。
张恕见无鸟儿可打,便收了弹弓。李菲笑道:“看我把鸟儿给你召回来!”
把鸟儿召回来?张恕一脸不屑,呈现出对吹牛者万分的鄙夷。
李菲一笑,仰起头,学起鸟儿叫来。那声音惟妙惟肖,变化多端,仿佛置身百鸟园中一般。不一会儿,飞来几只斑鸠,落在枝头咕咕咕鸣叫,似乎在和李菲应答。随后,各种鸟儿越聚越多,红的,绿的,大的,小的,在四周枝头起降腾跃,煞是好看,百鸟朝凤料也不过如此。
闻所未闻,这女娃儿不会是鸟国公主吧?张恕直惊得合不拢嘴。李菲拍拍他肩头,得意地笑道:“行了,看你的准头儿吧。”
张恕回过神来,摇头道:“这些鸟儿我不能打。”
“为什么?”,李菲不解其意,歪头看着张恕,灵动的大眼睛像会说话。
张恕断然道:“它们那么信任你,我不打!”
李菲点点头,笑道:“好吧,你这人有点儿意思。”
二人又玩耍了半晌,还是兴致不减,见日头西斜,才策马回来。李菲顽皮地眨眨眼睛,笑道:“你比那林木头好玩儿多了!”
听了这话,张恕真替林尧难过,不过心里还是相当受用,便憨憨地笑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娃儿已在他心里深深扎根,再也忘不掉了!
她美丽聪慧、机敏调皮、活力四射、英气逼人,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娃儿都不一样,看她一眼,如见暖阳,如沐春风,说不出的愉悦舒服......
一回到家,张恕的好心情马上消失了。
因为父亲无论如何都不应允他离开家乡。张恕好似冰水浇头,凉到了心窝里。
张铁锅自有他的道理。
一来这小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一日不见就想得慌;二来不摸李宏图底细,看他气象不凡,绝非一般人物,若是个绿林豪强,那可十分地不妙;三来即便李宏图是个正经人,张恕这孩子频频惹祸,若练得一身武艺,说不定敢把天捅塌喽!
庄户人家,还是本分些好!在自己眼皮底下,还可以严加管教,要是野马脱了缰绳,哼,长成个什么玩意儿殊难预料!
李宏图望着远处的天空,难掩遗憾之色,自言自语道:“今日顽童,明日王佐,可惜,可惜!”
心疼得好像丢了祖传的宝贝!
此时,刘龙、王俊、罗洪三人兴冲冲闯进屋来,各自背着一个包袱,看来已回家收拾停当。
张恕一脸懊丧,引他们到院子里,低声问道:“几位兄弟,你们家里都同意了?”
刘龙三人偷笑道:“哪里会同意,咱们干脆不辞而别!”
张恕眼中光芒一闪,随即又黯淡下去。摇头道:“不可如此。”
他虽然顽皮,却也孝敬恭顺,不能再让父兄着急。刘龙等三人十分失望,不过他们一贯听张恕的,只好百无聊赖地回家了。
次日,李宏图告辞,张恕坚执要送。张铁锅放心不下,便让张仁陪同,暗中嘱咐——无论如何要把这猴崽子押回来!
兄弟两个骑着毛驴,送了一程又一程,张恕仍然恋恋不舍。
李宏图越发地遗憾,叹道:“小兄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后会有期吧!”
张恕依然不舍,转眼又进了县城,在赌坊里会合了安叔。安叔神采飞扬,看来是手气不错,再看赌坊的掌柜瘦猴儿,脸都快绿了。
不知不觉,又送出二十余里,眼看要出县境,李宏图无论如何不让再送。便说:“小兄弟,有缘再会吧。如若有事,可前来寻我。西南五百里外有个秦家寨,问继业老店,一问便知。”
言毕掏出一块玉佩交给张恕以作纪念,那玉佩通体碧绿,其形如刀,上刻“大展”二字。大展......宏图?这玉佩倒和李二哥名字相合哩。
李菲也有些不舍,和这个玩伴儿在一起倒也十分有趣,虽然才认识不久。她在马上一欠身,掏出一个物件,喝声:接着,扔向张恕。
张恕接在手中,是一个羊脂玉坠儿,雕成个大胖娃娃,雕工细致,形神兼备,喜庆吉祥。张恕拔出腰间的弹弓,一扬手扔给李菲,李菲也欣然接了,插在腰间。
那弹弓是铁木树杈做成,乃张恕随身爱物,若论值钱,与羊脂玉坠儿自是相去甚远,但在两个少年心中价值却是一样,代表着几个时辰的友谊,短暂但难忘。
正在依依惜别,突然,一阵烟尘滚滚而来,十余骑马飞驰而至,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