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笑道, “初局时伯良步步为营, 抢占先机, 我只是疲于应对,艰难周旋。怎么局到中盘, 伯良却自乱阵脚, 兵败如山倒?”
姜郁摇头苦笑, 也不答话。
二人用了晚膳,吃了药, 又打起精神下了一局, 这回轮到毓秀心不在焉, 败的不清不楚。
天色渐晚,姜郁不好再留,嘱咐毓秀早些歇息,摆驾回永乐宫。
姜郁走后, 毓秀预备梳洗,漱口水送到嘴边,却想起白日里的桃花糕,嘴一馋就向康宁笑道, “下午送来的桃花糕还有吗?”
康宁的一个“有”字还没说出口, 陶菁就抢先说了句, “下午吃点心时,皇上想去东宫看桃花?不如我们把点心摆在桃花树下, 皇上去散散心。”
毓秀被陶菁说动了心思, 康宁却有些犹豫, “皇上染病,怎好出去吹风,还是早些安寝。若皇上想赏花,下士们去东宫折来一支放在花瓶里可好?”
陶菁笑道,“花瓶里的花同花树上的花是两回事,今夜圆月当空,万里无云,皇上出去走走也好。”
毓秀点点头,教嬷嬷进殿帮她披了一件帽袍,吩咐摆驾东宫。
康宁跟在毓秀身后,小声对陶菁道,“平白无故你非要横生枝节,若是皇上吹了风,病情加重,你我难辞其咎。”
陶菁笑的云淡风轻,“皇上自有神明庇佑。”
康宁一声轻哼,“良辰美景,皇上兴起时又要请皇后同游,情到浓处,如何分离,御医叮嘱二人不可同房……”
陶菁摇头冷笑,“皇上不会请皇后。”
“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
康宁厌恶陶菁自作聪明,不再同他说话。半晌之后见毓秀孤单落寞,反倒心软,就改了口风,“皇上一人赏花形单影只,我们还是将皇后请来,两人说说笑笑热闹一点。”
陶菁忍俊不禁,“谁说皇上形单影只,不是还有你我?”一语毕,上前对毓秀拜道,“下士自幼学琴,不知可否为皇上奏上一曲?”
毓秀见陶菁胸有成竹,心下也有点好奇,“先皇后送了我一把西琴,如今还摆在东宫,你要是有本事调的好就取来奏吧。”
陶菁在毓秀对面的石凳落座,笑容浅浅地望着望着毓秀,拉动琴弦。
琴声流畅,毓秀听着听着,就想起了许多往事。
教毓秀西琴的不是别人,正是灵犀之父,已故的皇后舒辛。当年舒皇后也曾坐在桃花树下,悠扬奏上一曲。
毓秀还记得,那一曲罢,舒辛屈身在她面前说一句,“秀儿,对桃花树下许愿,心愿必偿。”
毓秀信以为真,就把舒辛说的话说给旅居东宫的欧阳苏听,还拉着他一起到桃花树下许愿。
单纯的年岁不再,往事不堪回首。
一曲完了,陶菁起身对毓秀拜道,“下士听说对桃花树许愿,心愿必偿,不知皇上从前可有心愿?”
毓秀笑着轻哼一声,“你再奏一曲吧。”
陶菁目光炯炯地望着毓秀,半晌才又坐回石凳上拉琴。
一旁的康宁呆若木鸡,他们这些在宫里当差的侍从,虽然离君上只有一步,却从不敢轻易僭越,这些年,没人敢主动找皇上攀谈,陶菁进宫之后的所作所为,是他们从前想也不敢想的。
曲子奏了一半,东宫院门传来一声通报,“太妃驾到。”
毓秀扶着桌站起身,陶菁也收了琴退到一边。
姜汜迎上毓秀,“听说皇上病了,这么晚的时辰却还有兴致来东宫赏花,臣放心不下,也过来看看。”
毓秀笑道,“早起时有些不适,已经好多了,晚膳前同伯良下了两盘棋,汤药也按御医开方服用,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二人见礼罢,双双落座,姜汜看了一眼陶菁,对毓秀笑道,“此君不但学问了得,西琴也奏的巧妙,这倒是我之前没想到的。”
毓秀笑而不语。
姜汜转头看了一眼陶菁,轻声叹道,“臣在院外听得一阵恍惚,竟想起了当年的廉皇后。”
毓秀扭头看了一眼桃花树,“朕也想起了从前的许多事……”
姜汜扭头望毓秀,毓秀面上没有半分异样,那一个“朕”字自然就是脱口而出了。
终究他也落到了臣子的位置上。
姜汜笑容一僵,“起风了,皇上早些回宫吧。”
毓秀起身笑道,“多谢太妃挂怀。”
两人一来一往地寒暄,毓秀看着姜汜,嘴角虽还带着笑容,眉眼间却难掩嘲讽,兴许是被落花所感,心中已生出颓意,就起身吩咐康宁摆驾回宫。
梁岱与陈赓备好漱口水和脸盆等在宫中,两个嬷嬷也捧着换穿的衣物等在床边。
康宁为毓秀脱了外袍,陶菁为毓秀脱中衣。
陶菁一直保持与毓秀面对面的姿势,望着毓秀的眼神满是暧昧。
梁岱陈赓康宁个个目眦欲裂;陶菁故作不知,动手帮毓秀换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