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鼎盛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关于代号秃鹰的那位特派员竟然在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内就迅速叛变,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但这消息是杨鼎盛亲眼所见,他今天白天出门去, 原本是要去采购一些必需品,却没想到在路过某个联络点的时候,看到了被套上手铐的秃鹰领着特务们去抓人。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 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在那个狭小的巷弄里展开了短暂的追击战, 最后却还是被抓走了大半。
他和秃鹰曾经见过几次面, 虽然他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现如今在什么地方,但那并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把他认出来, 所以现在, 连这里也已经不安全了。
杨鼎盛已经让自己这条线的人转移的差不多了,该换身份的换身份, 该坐车离开的最迟今晚就得想办法快点离开, 而他, 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冒险留在这里, 就为了能跟郑煜这边联系上,好让对方通知岳逸——非常时期,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郑煜被这一番话搞得有些心神不宁,沉默了许久, 暗道里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去一看, 那位本应该替他守在门外的人, 竟然又转了回来。
“杨哥,外头来人了。”
杨鼎盛皱眉,就听他又接上一句:“是东瀛人。”
话音落下,杨鼎盛立刻起身,表情严肃地看过来:“你不能在这里多待了,赶紧从后头离开。”说着又去问那人,“外头什么情况?是来抓人的?”
那人却摇头:“不是。”
“他们好像是来找个地方喝酒的,不过外头的伙计看里头有个人挺面熟,就过去看了看情况,发现那人跟五年前被杀的田原衡二模样非常相似,而且,听他们口音也不像是华夏人。现在那群人就在外头坐着,不知道具体是想做什么,外头的伙计找机会过来,说让跟你知会一声,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段话,说得叫人心惊胆战。
郑煜默默和杨鼎盛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太巧了,巧到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就是有预谋。
不然怎么解释?
秃鹰前脚叛变,后脚就有东瀛人跑到他们的联络点,说是真的只是出来玩,谁信?
没人信,也不敢信。
杨鼎盛直接抓了那小册子塞进郑煜怀里,立刻要他从后门离开,郑煜没多说话,也来不及再说什么,急匆匆顺着暗道往后门的方向过去,只是他那个大檐帽放在了大厅的座位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儿。
出了暗道,外头是一个特别阴暗的小巷子,要走上好几分钟才能看到路灯的光。他转过身,欲言又止,最后只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保重。”
杨鼎盛把门关上了,巷子里又恢复了寂静,最后留给他的,只有一双带着坚定意味的眼睛。
郑煜低着头往外走,只觉得脚步无比沉重,心里头也是堵得慌,感觉从耳旁吹过的微风,都带上了肃杀之气。
倘若不是亲身体验过,还真的没办法彻底理解这种日子究竟有多么压抑,没有硝烟的战场铺遍了整个华夏,无声无息地发生在不同地方。
也许某天一觉睡醒,就会得知亲人朋友遇难的消息,让人在睡梦里,都没办法安心地停止恐慌和思考。
他匆匆开车回了岳府,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郑煜没有去叫醒岳逸,因为他进门的时候发现叶卿尘的鞋还在,当着外人的面,他不能表现地太过异常,毕竟岳逸人前的模样一向都是有些吊儿郎当,努力到半夜爬起来处理公事,这不是岳逸一贯的作风。
所以他只能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坐在沙发上静静思考——这屋子是岳逸给他留的空房间,这样平时做事的时候可以方便许多。
没开灯,屋里还是黑着,只有窗户外头的月光映照进来,静静铺在地上,洒出一片清冷微弱的光。
他有些烦闷,去点了支烟,辛辣而苦涩的尼古丁在肺里横冲直撞。第一口抽得有点猛,就感觉整个人有些飘飘然,靠在沙发上,他开始思考目前为止得到的全部信息。
郑煜知道,岳逸的主要任务就是潜伏,藏得越深,就越方便打探情报,顺便可以看看目标人物里都有谁能够被策反。只可惜岳逸负责的是行动处,而不是情报处,所以这些年来,他免不了手上会沾上自己人的鲜血,即便他尽自己最大努力去避免,但在局里待了五年,总是有些事情是根本没办法避开的。
想起五年,就不得不回忆起晚上在暗道里听的那件事。
五年前,岳逸刚被调来上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暗杀当时风头正盛的田原衡二,而杨鼎盛手下的人说,店里来的那个东瀛人长相和田原衡二非常相似,那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些关联的。
说不定,那个人是抱着复仇的心思,想要来这里,把当初刺杀田原的凶手给挖出来。
这样子的话,岳逸就更加危险,但他身为行动处的处长,又不能整日躲在家里不出门,就算跟他说了,他也不会愿意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避风头的。
现在局势越来越复杂,连郑煜都感觉出来徐国海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抱着最坏的打算,跟岳逸商量一下,把之前的所有计划都做个改变。
只是……
秃鹰怎么会反水反的这么快?
快到让人觉得太过匪夷所思,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脑袋里一片乱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