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君说道:“一则,侯爷大了,莫姑娘像他这么大的年龄,已是顶门立户的当家人,倘若老侯爷夫妇在世,他晚几年掌家也罢,眼下侯爷已承袭爵位,这家迟早是要交给他手里,如今不学着管事,还要等到何时呢?”
停顿片刻,崔世君开口又道:“再则,你和侯爷相依为命,为了侯府,姑娘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一推再推,难道侯爷眼睁睁看你蹉跎年华,心里就好受了?”
说完,崔世君就不再开口,她和莫婉相交时日不长,但是颇为敬重她,又心知她是个明白人,因此崔世君才肯直言不讳,假使遇到的是些心胸狭窄的人,她是断然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莫婉听完她的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手里握着茶盅,语气里带着几分感伤,她说道:“我何尝不懂姑姑说的道理呢,可知道是一回事,心里还是舍不得叫他吃苦。”
“家父家母辞世时,愚弟正是懵懂无知的年龄,那段日子,用朝不保夕来形容也不为过,我和他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姐弟二人却感情深厚,家中陡然遭此变故,我不担着谁担着呢?就是把莫府交给他,我也想让他多历练几年,等他能独当一面,我才能安心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崔世君摇了摇头,她说道:“姑娘认为侯爷何时才算是独当一面呢?俗话说长姐如母,他考学时你要操心,他娶妻时你要操心,待到日后他生子时,姑娘还是要操心,如此说来,姑娘这心是操不完的。”
她的话让莫婉静了下来,崔世君见她茶盅里的茶水变凉,于是把凉茶泼掉,重新给她斟了一杯,说道:“我给姑娘说这些话,并非要劝姑娘非宁国侯不可,只是不忍心看到你日后当真成了老姑娘,再胡乱把自己嫁出去。”
“啪啪啪——”忽然,从密林里传来一阵抚掌声,崔世君和莫婉大惊失色,不知是谁在此处偷听她二人讲话。
崔世君和莫婉站起身,看到两个身影从桃林深处缓缓走了出来,待到他们走到近前,崔世君越发吃惊,来的竟然是两个男人,这其中一人,正是宁国侯爷霍嘉,另一人,崔世君却并不认得,那人身量颀长,仪表不凡,穿着一身素面的青色锦袍,手里把玩着一支乌木折扇,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儿。
莫婉看到他们,也是满脸惊愕,她的目光落在青衣公子身上,等到意识回神,已屈膝行礼,口中称道:“见过太子殿下。”
崔世君听到莫婉称呼他太子殿下,心中十分震惊,她凝神屏气,压下心里的惊慌,跟着莫婉一起对他行礼。
这来的两个人,确是当今太子赵襄,以及宁国侯霍嘉,不过,他俩并非故意偷听,而是闲逛到这里,无意听到崔世君和莫婉在说私房话,赵襄原本打算带着霍嘉悄悄离去,谁知听到她们说的事,似乎和他身旁的宁国侯有些关系,再则莫婉又是自己的亲表妹,赵襄这才现身。
赵襄笑着说道:“免礼,我此次是微服出游,你们不必声张。”
莫婉和崔世君起身后,赵襄望着崔世君,问道:“这位姑娘又是哪家府上的。”
赵襄看到崔世君和莫婉在一起,只当她也是谁家的侯门小姐,崔世君低下头,轻声说道:“回禀殿下,民女是官媒崔氏。”
赵襄不禁笑出声,他道:“怪不得一张嘴这么利害。”
崔世君脸颊微红,没再开口,赵襄转头对莫婉又道:“婉妹,我看这位崔姑娘说的话很有道理。”
莫婉年幼时,时常随着母亲出入内宫,那时她和太子两小无猜,甚至莫婉还被视为太子妃人选,可惜随着莫皇后和莫公夫妇先后离世,这门亲事就不了了之,而今,赵襄已定了太子妃,只等过两年就成大礼,只不过莫婉却还在为要不要嫁人而犹豫不决。
当年,莫婉和莫家宗族为争夺爵位而闹得不可开交,这事赵襄自是也知情,当时他刚刚参政,父皇尚且在位,东郡侯的爵位赐给谁,他不宜插手。其次,莫少均是庶子出身,莫婉虽是他的亲表妹,可她又不能承爵,她一个姑娘家,日后找个好归属就是,如此他也就没管莫家的事,不想他这个表妹真是好本事,偏偏硬是保住了莫家的爵位,便是她那个庶弟,也被她教养得不错,听说今年科举还下场考试了。
莫婉望了一眼霍嘉,她常年身处内宅,自是不认得宁国侯,可他那通身的气派,想来也非等闲人家,她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眼帘,默不作声,不过霍嘉似乎对她很是好奇,一双眼睛直直的打量着她,莫婉就算低着头,被他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脸上不免带了几分恼色。
在场几人都是未曾婚配的男女,冷不丁的撞到一处,崔世君和莫婉深觉气氛尴尬,赵襄既然现身,索性就对表妹他道:“少均已承爵位,你就不必再一味宠溺他,总是躲在女人背后,日后恐怕难成大器。”
莫婉神情一沉,她对着赵襄又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殿下教导。”
赵襄看了看远处,他和霍嘉不便多做停留,于是他跟莫婉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离去,临走之前,赵襄停下来,他指着霍嘉,嘴角带笑的说道:“婉妹,你可知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