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送礼的人情世故（下）

接下来陈着到了梁浩泉的办公室，梁浩泉也有点诧异这个小师弟的到来。

不过他一会还要开会，所以就一边喝着茶，一边和陈着闲聊几句。

梁浩泉这个人有什麽特点呢：

首先他是中大的学长，而且混得还不错，但是这类人一般都比较注意在母校的口碑和形象，陈着要是直接送礼，他大概率不会要的。

其次呢，他比陈着年长20岁左右，属于是和宋作民同一辈的人物，所以陈着要是以晚辈的口吻送出去，那他收下的可能性会增大一点。

最后，梁浩泉有一个儿子梁庄，梁师兄对他寄予比较高期望，话里话外可以捎上一点。

当然了，开口的理由依然是「自己没时间帮忙置办年货，所以就用购物券代替」。

这是在电视台的固定句式，和【购物券】还有【过年】是绑定的。

所以，当陈着拿出那份一万块的购物券信封后，他是这样说的：

「师兄，元旦过后就是年底了，我也没什麽时间给各家各位的长辈置办年货。」

「所以就按照所有一视同仁的标准，给各位叔伯丶还有学校里的一些领导都送了广百超市的购物券，宋叔叔那边我也准备了一份，梁师兄这边肯定也不能少。」

「另外，我还想着等寒假的时候，有空约庄哥出来聚聚的，听他讲讲在国外留学的故事。」

……

如果和杨光的说话语气是随意中带着亲切，那麽和梁浩泉就是亲切里透着尊重。

稍微辨别一下，还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实际上当陈着掏出信封的时候，梁浩泉就知道陈着要做什麽了，他第一反应同样是拒绝。

自己是中大的学长，而且还和宋作民是朋友，收他「女婿」的东西，传出去人家怎麽看自己？

但是又听到陈着说，不仅校领导有一份，而且连宋作民都有，并且还要约着梁庄一起聚会，陈着这是把自己摆在「晚辈」的身份上了啊。

梁浩泉思忖片刻，既然这样的话，那是可以收的，大不了让梁庄到时回一份过去就行了，来来往往感情才会越来越深。

「梁庄在美国读大四，毕业估计也读不了研，更不可能拿到绿卡。」

梁浩泉叹了口气说道：「回来还得我帮他安排工作，你们确实应该聚一聚，让他认识一下什麽才叫人中龙凤。」

「晕死。」

陈着心想怎麽又把我和你儿子进行对比，再说我那个「有空出来聚聚」实际上就是一个客套话，只是为了把购物券送出去。

陈着嘴角动了动，正准备讲一点互相面子上都过得去的高情商回复。

结果，梁浩泉自己摆摆手说道：「陈着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自己孩子什麽德行我还是了解的，这个购物券我就先收下，你寒假有空来我们家吃饭。」

「说起来我们还是挺像的。」

梁浩泉突然感慨的笑了笑：「我爱人当年和我也是一个系的，老宋家的闺女和你也都是岭院的……」

这时，台里的行政人员过来提醒梁浩泉要开会了，他就没有挽留陈着吃晚饭，而是让陈着先回学校上课。

不过这种做法反而无意中凸显两人之间愈发随意，不需要客气的相处方式。

陈着离开梁浩泉办公室后，又来到杨光那里坐了坐。

杨光自然不会打听「你给了我5000的礼物，给了梁副台长多少？」，而且看在购物券和陈着有心的份上，杨光对陈着的态度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变化。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在闲聊时，偶尔会和陈着隐晦的讲一些电视台八卦。

杨光可能是想给陈着「见见世面」，实际上陈着就是在大染缸里锤炼成长起来的，要真的论八卦，没有什麽能比得过体制之内。

尤其是基层乡镇那个级别，桃色新闻的炸裂程度，简直比农村里的狗还野。

下午三四点左右，杨光也被叫去开会了，陈着准备离开电视台。

不过沿着楼梯下去的时候，突然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脚步声传到耳畔。

每个人走路都有自己的步伐节奏，以前初高中的时候，上自习的学生们能通过脚步声判断是不是班主任过来了。

陈着就觉得这阵高跟鞋脚步有点耳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一个熟悉的女性面孔。

五官呢，不算顶级漂亮，离着cos姐和sweet姐还有着层次上的差距。

但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把她扔在人群里，很可能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通俗来讲就是很有镜头感。

盘着整齐的长发，化着并不浓厚的淡妆，整个人显得清丽而端庄。

胸明明很大，但是身上的橘黄色连衣裙却很保守，裙摆下面盖过了膝盖，上面一直延伸到脖颈，把最性感的部位牢牢遮住。

居然是胸颤姐黄灿灿。

难怪工作时穿的这麽保守，因为她是少儿节目的主持人，太暴露有可能被家长投诉。

以陈着喜欢「扮猪吃老虎」的性格，他不是很愿意和这种社会关系略显复杂的女主持人在公共场合搭话，再说彼此也没有很熟悉。

于是，陈着又把头一低，假装没看见的踩着楼梯。

「咳咳~~~」

结果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黄灿灿突然开口了：「我在陈总心里是洪水猛兽吗？见面了招呼都欠奉？」

「丢！」

陈着没想到胸颤姐都发现自己了，脸上瞬间摆上一副惊诧的笑容：「不好意思啊，刚刚走神在想事情。好久不见灿灿姐，你这是下播了还是准备上播呀？」

黄灿灿翻着白眼，这个看着年轻，其实老练的「小男生」可真是能装啊。

「下节目啦。」

黄灿灿没好气的问道：「你呢，来电视台找梁台长还是杨部长？」

「我已经忙完了。」

陈着笑容可掬，他奸猾的压根不说自己目的，而且转身就准备告辞：「灿灿姐，我晚上还有课，先回学校了。」

「嗬！」

黄灿灿冷笑一声，还准备嘲讽两句「胆小如鼠」的陈着，结果人家早就快步离开了。

「呼~」

黄灿灿长呼一口气，她倒也没说已经喜欢上了陈着，就是陈着三番两次这种抗拒交流和接触的表现，让胸颤姐有点怀疑自己的个人魅力。

刚才自己都说「下节目了」，正常男人听了这句话，不得马上接口「有没有机会一起吃晚饭呢？」

陈着的反应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他太蠢了，压根不知道怎麽和女生交流。

不过按照陈着上次应酬时的表现来看，他都能拿捏社会老油子王有庆，怎麽可能是个蠢人。

还有一种解释，就是他很嫌弃自己。

「狗男人。」

黄灿灿恨恨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陈着，还是吐槽着工作，一个女人想在电视台想站稳脚得有多难啊！

「灿灿~」

这时，一个女同事走过来，低声的说道：「今晚曾台长有个接待，让我和你一起过去。」

「啊……」

快到年底了，黄灿灿几乎每天都有酒局，而且这种酒局都不是自己喜欢的，自己和其他女同事只是被当成烘托气氛的花瓶。

那些男人都以把自己灌醉为乐，以至于黄灿灿一想到「酒」就有种想吐的冲动。

「真的不想去。」

黄灿灿小声的抱怨。

「谁又想呢？」

女同事无可奈何的说道：「除非我们像孔思怡一样，嫁了个有钱有势的老公，领导才不敢随意的使唤我们。不过她命也是真的好，老公才比她大十七岁，《经济之声》的那个杜娜，她老公大她二十三岁呢。」

好像女主持人找的老公都要比自己大很多，在这个行业都算是稀疏平常的操作了。

「孔思怡是北大毕业的好吧，当年还是县文科状元。」

虽然黄灿灿也见不得孔思怡找到一个坚硬靠山后的得瑟模样，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是有料的，不像自己……

黄灿灿低头看了看，除了这两坨肉，还有一张姣好的脸蛋，好像再也没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收拾东西准备去喝吐吧。」

黄灿灿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想找个靠山啊。

以后每当狗屁领导又要拉人去当花瓶的时候，脑海里刚闪过我黄灿灿的名字，蓦然就想起我身后的那个男人，他们顿时就老实起来了。

如果可以，靠山的年纪别太大；

最好呢，还能帅一点；

当然了，有钱有势是一定的了；

那样的话，不结婚都行。

「不过这就是做梦了。」

胸颤姐觉得哪有那麽完美的男人。

……

陈着在电视台圆满完成送礼的任务后，回到学校又进行学校里关系网的加深。

他首先拿着两份一千元的购物券，来到了第一份勤工俭学的地方——发展规划处。

分别把两份购物券给了汪季老处长和祁政科长，这两人他们的特点是：

一丶陈着的「老领导」，为陈着事业发展提供了很好的初期平台，当然了，陈着在这份兼职中也是尽心尽职，收获了老汪与祁政的一致好评。

二丶以陈着目前的发展态势来看，基本用不到他们的资源和权利了，因为陈着已经引起校领导的关注和重视。

老汪和祁政就好像仙侠小说里入门师傅，帮陈着夯实基础后就可以「退休」了。

但现实毕竟不是小说，小说里一般这种「初级师傅」直接就不会再描述了，现实里陈着还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上自己的一片心意。

所以有智慧的人处世，不仅仅看「别人现在对我有没有用」，这是很典型的许悦逻辑；

陈着的思维方式是别人曾经帮过我，那我们应该永远维持好的关系。

所以陈着见到老汪和祁政以后，他是这样说的：

「汪处，祁老师，年底了我总结创业以来的点点滴滴，觉得您二位对我的帮助很大。不仅在事业上给予关注，最重要的是跟在你们身边，学到了很多人生大道理。」

「最近公司发展的不错，本来想着专门去给您置办年货，但是又不知道您家里人的习惯和爱好。」

「正好我有个亲戚在广百超市里工作，他给了我们家一些购物券，我父母说用不了这麽多，就让我拿给学校里曾经帮过我的老师和领导。」

汪季和祁政实际上对于陈着的创业扶持几乎没有，所以陈着就用「在事业上给予关注」来形容，这样既不会显得很虚伪，也能体现出他们的关心之情。

至于「在广百超市工作的亲戚丶拿了一些购物券」等等，这就是找个理由，尽量让对方减少心理负担的收下。

汪处和祁老师刚开始也是推辞，因为他们和陈着的感情比较纯粹，并没有想着陈着回报。

后来还是陈着特意说明了，额度不多只有1000块，他们才欣慰的收下。

比起梁浩泉和杨光，额度上要少了很多，毕竟陈着现在有业务需要电视台的帮衬。

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梁浩泉和杨光也会变为陈着成长道路上的「过去时」，不过就像汪季老处长和祁政老师一样，陈着不会忘记他们就是了。

从发展规划处出来以后，陈着又去了团委。

校团委里面和溯回科技有联系的是黄毅书记还有郑炬，他们有什麽特点呢：

一丶郑炬就不用多说了，属于是一路看着溯回壮大的见证人之一，从私人感情上来说，他现在就是陈着的「哥们」。

二丶黄毅书记呢，曾经在旧机房那件事情里，为陈着据理力争的撑腰。

尽管黄书记有自己的政治目的，校团委是溯回科技的「创业指导单位」，溯回发展的越迅速，越能显出黄书记的「指导作用」。

所以，陈着对黄毅书记是这麽说的：

「黄书记，先和您汇报一个好消息，公司1月份的时候就要登录广州卫视了。」

「能有这样的成绩和进步，和黄书记的指导是分不开的。」

「这是广百超市的购物券，可能买不了很多东西，但这代表着溯回科技和学生的一点心意。新一年里，还需要黄书记继续支持和指导我们。」

陈着和黄毅书记的对话明显要客套很多，因为平时几乎没什麽往来。

不过黄毅书记还是收下了，一来陈着的理由比较充分；

二来官瘾重的人，对这方面的自我约束感相对比较低一点。

他们内心里觉得，自己追求进步的过程中牺牲和付出了很多，现在收回来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和陈着没什麽关系了，他又把另外的1000元购物券给了郑炬。

对于这种相识于「贫困」的朋友，陈着就要随意很多，他直接把购物券塞进郑炬的怀里，笑着说道：「给嫂子置办年货的，你也别拒绝。」

「为什麽要拒绝？」

郑炬也没客气：「你家那麽有钱，你又那麽会做生意，我不要都对不起自己为溯回跑的腿和写的文件。」

郑炬现在还觉得陈着家里很有背景，陈着也不多解释，因为自己确实正在慢慢成为「背景」。

……

接下来按照计划，陈着要拜访岭院的舒院长。

陈着准备的是一份一万元的购物券，还有一份一千元的额度。

舒院长不仅仅是岭院的一把手，而且还是中大创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简称中大创投）的董事长，科技谷就是中大创投的下属科技园区。

就像梁浩泉一样，舒院长现在是陈着目前发展中需要合作的对象，而且又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低于1万都不可能拿得出手。

至于1000元那一份，这是给院长助理小少妇闵雨芳准备的。

舒院长平时很忙，他在学校里不仅有教学任务，手底下还带着博士生，同时还负责学校的投资业务，很多小事他都没时间在意。

陈着当过领导，他知道领导也是人，在精力不够的时候，获知消息的途径就会通过身边人来完成。

这个时候，一件事的好与坏，一个下属的优秀或者恶劣，其实在领导身边人薄薄的两片嘴唇间就定性了。

看似好像挺可悲，实际上也确实挺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