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难道这么多年来大家不都是这么想的么？大家也不都是这么做的么？

话一说出口，兰尼自己也不禁哑然：是啊，他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卡尔，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却是这么做的，人云亦云从众心理，自然会给幼崽留下这样的印象，跟着学，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兰尼不想关于这个问题在纠缠下去，缓和了一下语气，岔开话题道：“我最近脾气不好，不用管我，你继续说。”

卡尔继续道：“把佐伊大人的话传达到后我就回来给佐伊大人去复命，因为上次的事情，所以佐伊大人在我走之前有专门交代过，说让我去看看上次疑惑的那丝气息到底是什么，没想到的是，我跟那个气息竟然装了个正着。”

“贝赫很宝贝那个雌性，但是贝赫他应该知道他不能。”卡尔努力想要替自己说几句话，虽然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的做法就是卑鄙、就是在狡辩，但好在对方是有“灾星”称号的贝赫，如果这么说了，很多人都会能体谅自己的吧？

卡尔其实很矛盾，他一边在心里扇自己巴掌，一边又的的确确的这么做了。

“佐伊大人问我，我就老老实实的给佐伊大人说了，”卡尔道，“佐伊大人听了之后很惊讶，也很生气，他说雌性很宝贵，无论是对于部落还是对于每一个兽人，贝赫身边的那个雌性迟早会被贝赫连累，贝赫根本保护不了那个雌性，也没有能力和立场去保护，与其让别的部落发现把人带走，不如让那个雌性成为我们部落的族人。”

“佐伊大人和伯纳伦大人商议之后，还是决定由我去找贝赫，让他交出那个雌性，贝赫当然会舍不得，但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他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他如果真的喜欢那个雌性，就应该离开他，把他交给部落，红月马上就要过去了，他的那个地方能让他平安度过白月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什么去保证那个雌性的安全？”

“那个雌性很年轻，就这么呆在贝赫身边白白死去……”卡尔咬了咬牙，道，“虽然即便到了部落也并不能确保他一定就能安全地度过白月，但是至少比他呆在那个小山洞里要好得多，阿帕你不知道贝赫那里——”

说着说着，卡尔说不下去了，贝赫在那个山洞里住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更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白月，那里的条件那么差，这么多个白月贝赫只能硬扛过来，身为阿帕，兰尼怎么可能不心疼、不难受？

卡尔顿了顿，试探道：“阿帕？”

兰尼唇角勾出一抹惨然的笑意：“我在听，你继续。”

卡尔接不下去了，这明显就是没在听的节奏啊，他都把事情讲完了，还有什么好继续的？

卡尔道：“我说完了。”

兰尼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泄了一口气，整个人脸上的光彩都暗淡了不少，仿佛整个人的生气都被抽干了。

卡尔心头一跳，紧张道：“阿帕，你没事儿吧？”

兰尼摇了摇头，半晌，突然道：“卡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贝赫不是‘灾星’、不是‘诅咒之子’呢？”

卡尔愣了一下，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从贝赫出生的那一天起，所有人就都说贝赫是诅咒之子，是被兽神大人遗弃的兽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灾难和厄运。

这样的认知根植在卡尔的心中，从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诅咒、什么叫做灾难、什么叫做厄运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些名词跟自己的阿吾牢牢结合在一起。

每次看到贝赫的时候，都跟部落里其他族人一样远远躲开，站在远处看着贝赫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族人对贝赫的指责，有的是恐惧，有的是咒骂，而有的甚至觉得说道那个幼崽都会脏了自己的嘴。

直到年幼的贝赫被赶出部落，卡尔其实跟贝赫的交集并不多，哪怕是亲兄弟，但是贝赫对于他来说，还不如时常打打闹闹的奥尔丁和巴斯。

但是现在呢，现在自己的阿帕突然告诉自己，或许这么多年的认知都是错的，因为贝赫或许不是他们一直认为的灾星，这怎么可能？

突然想到今天贝赫的态度和言辞，卡尔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了那么多年的底气，现在阿帕也这么说，难道事情真的不那么简单？

卡尔觉得自己有些乱了，因为他真的动摇、真的要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