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雕塑一般,僵坐。
“不悔。”
林蔷薇摘了钻戒,猛地砸向他怀里,犹不泄恨,砸毛巾,发绳,袜子,统统砸过去,他一动不动。
承受着
周一,学校运动会,家长出席。
李家、沈家的重孙辈读普通小学,父母基本是工薪阶层,一方参与,一方上班,所以,是程禧和白柏莉出席,结果,周京臣和沈承瀚不约而同‘溜号’陪女儿,在操场相遇了。
“沈董。”周京臣阴恻恻。
“哟!周董事长。”沈承瀚乐呵呵,“幸会啊。”
“我批你假了?”
“你批不了啊。”沈承瀚理直气壮,“我没请假。”
周京臣恼了,“你凭什么不请假。”
“行了。”沈承瀚嗤鼻,“你和董事局说你甲沟炎去治病,实际上翘了班开运动会。”
程禧诧异,“你甲沟炎了?”
“我说胃炎,发烧,万一诅咒应验了,耽误工作。”
“甲沟炎应验了,臭烘烘耽误上床。”沈承瀚欠欠的。
周京臣眼神犀利,瞥他。
“珍珠姐姐!”这时,大金链子从一年级一班的队伍跑向二年级一班,牵小珍珠手,“咱俩组合吧,叫‘俊男靓女’。”
小珍珠不牵,“我奶奶讲,女孩子要矜持。”
大金链子琢磨翡翠追着礼礼的场景,“可我姐姐也不矜持啊我家没有矜持的,只有赤兔马!”他手舞足蹈,“我奶奶和爷爷吵架,奶奶骂爷爷,比方爷爷爬得快,你奶奶最爱骑我爷爷了!”
小珍珠被逗笑,捏了捏大金链子的脸,“傻乎乎。”
开幕仪式,周正修是升旗手,他十一岁了,白净清瘦,穿浅蓝色校服,白运动鞋,短发浓密,走在六人仪仗队之中,英姿飒爽踢正步。
白柏莉笑,“礼礼和京哥儿少年时期一模一样,真是俊。”
沈承瀚望着主席台,“礼礼越来越出类拔萃了,李氏集团的小公子是泼天的财富,本市的,外市的,不免有穷凶极恶的歹徒。”
“这些年没意外,初中他长大了,应该无妨。”周京臣风姿烁烁坐在家长席,渐渐地,一切仿佛暂停,十年前的一幕幕在他记忆里重映。
二十岁的程禧是校运动会的啦啦队领舞,高马尾,百褶裙,明媚,青春。
不够艳,不聪慧,胆小怂包无数艳丽大胆的女人,他不喜欢,偏偏迷上她,步步惊险披荆斩棘,只为肆无忌惮拥她入怀。
一晃,十二年了。
有一次,方大斌喝醉了,勾着他肩膀,“二哥,七年之痒,腻了吧?我在国外留学和栀栀同居了两年,又腻,又烦。痘痘,油光,尤其她怀孕,胖了五十斤,五官挤瘪了,她生完女儿我补偿了一千万分手费,不愿多看她一分钟。”
“不腻。”周京臣摩挲着手机屏幕,照片是程禧,连礼礼和小珍珠也没有。
唯一的程禧。
“禧儿腹部有剖宫产的刀疤,珍珠一岁那年,她约了祛疤手术,她怕疼,她告诉我,更怕我嫌弃她丑,我哄她,先不手术,我咨询医生选一个不疼的,后来,疤淡化了,终究不像从未生育过,有狰狞的白痕。”周京臣摇晃着酒杯,“后来,每一夜的入睡前,我亲吻那道疤,告诉她不丑,女人鲜血铸就的军功章,哪里丑?光滑是美,神圣的疤痕不是美吗。”
“不美,影响兴致。”方大斌醉醺醺。
“斌子,花花世界纸醉金迷,有太多诱惑上演,放纵,潇洒,酒色,当然快乐,但它的存在提醒我,要对得起这个女人。男人所有婚外的快乐,是插在女人心口的一把刀。”
他瞳孔聚焦,缓缓回过神,“禧儿。”
程禧剥香蕉皮,“不是你吃的,是珍珠吃,她跑步呢。”又塞他一个香蕉,“你剥了给礼礼吃,礼礼的比赛项目是跳远,礼礼天天训练,可惜,不如珍珠跳得远,他智商随你了,体质随我,白白浪费了大长腿,赢不了珍珠的小短腿”
周京臣注视着她唠叨,唤了一遍,“禧儿。”
她抬头。
他笑了一声,嘟囔了一句。
“啊?”程禧气愤,“什么鸟语。”
“是西班牙语。”
——美丽的女孩,我爱你
回李宅,路过林宅,院门敞开,周京臣降下车窗,朝院子打趣,“林大小姐回来了?”
林蔷薇修剪蔬菜木架,没搭理。
“是自己回来的,没带女婿一起回来?”他手支着下巴,“婚期定了吗,我伴郎,承瀚反串伴娘,礼礼和翡翠是花童,怎样?”
“四十一岁的老伴郎,你舔着大脸!”林蔷薇抄起铁锹,铲土。
“老新娘配老伴郎,不夺你风头。”
程禧扯他袖子,“你讨厌不讨厌啊。”
“你不懂。”周京臣像个情场老江湖,“林蔷薇去见叶柏文,栽了大跟头,她摆弄菜园子,是受刺激了。我再刺激她,才有下文,指望叶柏文主动,没戏,熬到五十岁,她嫁不出去,他娶不进来。”
“周会长的前任多,经验丰富。”程禧笑容灿烂,“关靓,华菁菁,不知名的女人们。”
“什么不知名的女人”周京臣冤枉,“又牵连我了。”
“禧儿,趴下!”林蔷薇一吼,程禧抱头。
一根浇菜地的巨粗水管瞄准了车窗滋水,周京臣猝不及防,衬衣和头发全湿了,“你闲得慌吧?”林蔷薇拖着水管,返回庭院。
周京臣拿帕子擦拭水珠,“叶柏文不娶你。”
“百分百娶!”
“你逼婚?”他升起窗户,吩咐司机开车,“你逼,叶柏文依然不娶。”
林蔷薇咬牙
叶柏文出院那天,黄局接他。
登机,下机,归队。
大堂贴了横幅:欢迎叶柏文英雄。
女警送鲜花,男警员集体合唱《少年壮志不言愁》。
刘飞殷勤介绍,“这妹妹二十三岁,实习刑警,是一支队的警花,上个月小李救人质,胳膊挨了一刀,血肉模糊的,出院让她送花,不干!小李丑呗。”
“我瞎一只眼,也丑。”叶柏文浪漫过敏,不解风情。
“叶队。”女警甜笑,小姑娘倾慕英雄,叶柏文是局里的头号英雄了,又未婚,单身的女警们一部分是有心思的,“我拜您为师。”
“拜我为师——”叶柏文也笑,“我三十七了,你拜我为叔吧。”
他们大笑。
“叶队有媳妇儿了啊,执行任务六年,没打过一个电话,媳妇儿担惊受怕,正和他闹别扭呢!”黄局轰散了他们,引着叶柏文进办公室,“云省警方一锅端了赛宝团伙,你安安心心过日子,没危险了。”
办公室是新装修的,桌上撂着叶柏文的制服照。
“满意吗?”黄局高兴,“申请晋升你了。”
“我不升。”他固执,“暴露身份不能做卧底,我继续做一线侦查。”
黄局斟了一杯茶,“一线二线不急,昨天南方下雨,你老岳母在院子摔了一跤,卧床休养了。”
叶柏文一怔,“严重吗?”
“不清楚。”黄局自己斟,自己喝,没管他,“周公子通知我的,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