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让人看紧了剩下的华商会成员, 以防出现新的暗杀活动。
果不其然,几日后,恒通纱场的黄先生在峨嵋酒楼遇刺,他的人救下了黄先生。
那群杀手全军覆没,陆淮的人清理了现场, 让旁人以为, 黄先生遇刺, 从二楼坠落。
黄先生被送到了最近的教会医院, 他身旁还有陆淮的人看守。
接到电话后, 陆淮立即从督军府赶了过来。
莫清寒的行为太过嚣张,他想对上海滩动手, 对上海滩的规矩视之不理。
这是当和平饭店不存在吗?
陆淮要让莫清寒知道, 这上海滩到底是谁管的,顺便给那群蠢蠢欲动的人一个警告。
陆淮下了车,快步走进教会医院。
黑色风衣衬得他面目冷峭,气质愈发冰冷。他径直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另一头,伤患被推往手术室。
伤患周围是医护人员,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多,容沐慢步在后面跟着。
容沐的视线落在昏迷不醒的伤患身上, 子弹尚未取出, 他仍在生死危关的时刻。
容沐有两次动手机会,一是手术前, 二是手术后。
黄先生被推进手术室前, 人多口杂, 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若是在手术后动手,人员稀少,动手也方便。
目前的情况不由得容沐多想,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才是。
原本寂静的医院走廊,因为濒死的伤患变得有些喧闹,似乎往平静的水面上砸入一颗石子。
一个极薄的刀片落进容沐手中,他用手指将其夹起。
生与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容沐身上穿着医生的白色大褂,他的眼神却寒气彻骨。
一步步朝着病患走去。
这时,容沐的步子微微一凝。
容沐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眼睛一眯。
竟是陆淮。
陆淮面容不显,气质却冰冷极了,仿佛有些什么事情惹怒了他。
若是容沐没有看错,陆淮正在朝手术室走来。
这是容沐到上海后,头一次正面撞见陆淮。
短短几秒钟内,容沐已经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握紧了拳,不能再对那个伤患下手了。
一切都是陆淮设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现身。
陆淮已经知道有人想对华商会下手,他想要试探出幕后黑手。
陆淮在走道的这一头,容沐在走道的那一头。
若是容沐想要转身,他的动作定会引起陆淮的注意。
没有办法,容沐只能迎面朝着陆淮走去。他藏好了手中的刀片,略微低着头,装作在看路。
陆淮朝着容沐走去,容沐也向陆淮走来。
容沐的身形未动,他没有看陆淮,只是默然往前走。
陆淮的视线在容沐身上停留了一秒。
两个人并无眼神交流。
各怀心思,擦肩而过。
没有任何阻隔,容沐顺利抵达了走廊出口。
待到陆淮走到手术室前时,容沐已经不见了。
陆淮刚走进这里,便起了疑心,已将他的身形全然记了下来。
陆淮冷笑了一声,那个医生也太过镇定了。
他清逸温煦,仿佛周遭之事同他毫无干系。
这倒是让陆淮想到了一个人,德仁堂的大夫容沐。
尽管方才并未看见真容,陆淮不会让人去跟踪他,确认他是不是容沐。
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莫清寒定会发现陆淮的跟踪,他说不定会换一副新的伪装,或者选择藏在暗处。
陆淮要做的,是让莫清寒认为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样才能降低莫清寒的警惕心。
翌日,申报上刊登了一则新闻。
自华商会前主席身亡后,华商会内部斗争惨烈,成员屡次受到不同程度的暗杀。
在少帅陆淮的帮助下,恒通纱场的老板被救……
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上海滩,人人都知道,陆三少不会让人动华商会。
上海滩恢复和平的表象。那些不安分的人也歇了好一阵子。
一时之间,再也无人敢起念头。华商会新主席上任后,处理了先前的烂摊子,一切重新回到了正轨。
……
这天,叶楚在看申报,正巧看到关于华商会的那篇报道。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白瑛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面上带着笑容。
见到白瑛过来,叶楚立即搁下了手中的报纸,抬眼看去。
前几日,陆淮分明问过叶楚,是否要见面。两人讲好会见面,但她却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叶楚今日才等到白瑛过来,想必她是来通知自己的。
白瑛把汤放在了桌上,恭敬地唤了一声:“二小姐。”
叶楚嗯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问:“三少让你过来的?”
白瑛点头:“是。”
叶楚漫不经心地问:“他怎么说?”
白瑛:“三少让我同你讲一声,他这几天在南京有事,不能来见你了。”
叶楚怔了一怔,眼神暗了下来,似乎有些失落。
白瑛笑了笑:“若是二小姐想要见三少,他会尽快赶回来。”
叶楚被说中了心思,她耳根一热。
她并不想看白瑛看出什么,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努力镇定心神。
叶楚嘴硬得很:“若是三少忙,就让他去忙罢。”
“不必管我,我不着急见他。”
她的声线平静,听上去仿佛并不在意。
叶楚不晓得,她的耳廓还泛着红,在白皙的皮肤衬托下,尤为明显。
白瑛没有拆穿她:“好,二小姐。”
避免被旁人发现,白瑛离开了叶楚的房间。
桌上放着一个瓷白色的碗,窗外阳光正好,落进来,碗壁上有着细小的光。
叶楚望着那碗汤,却没有半点喝的念头。
今日又没有等到。
她皱了皱眉。
怎么觉得有些烦躁了呢。
白瑛借着采买的念头,离开了叶公馆。
她行事警惕,一直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坐着黄包车到了布朗路。
确认四处无人盯梢后,白瑛进了一家小酒馆。
这个酒馆是陆淮的情报据点之一。
白瑛走到一个隐蔽的房间,里面放着黑色电话,她拨通了南京督军府的号码。
那边的人接了,听到白瑛的交待,去叫陆淮过来。
不一会儿,陆淮来了。
陆淮:“何事?”
白瑛认真禀告:“我已经同二小姐讲过了。”
白瑛现在是叶楚的人,所以她在陆淮面前也称呼叶楚为二小姐。白瑛只会向陆淮汇报一些关于叶楚的事情。
陆淮问:“她怎么样?”
白瑛又道:“二小姐知道您不能来,她很失望。”
“她让您好好忙,不必管她。”
陆淮忽的笑了。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
房里极为安静,黑色的电话倏地响起,划破了这片寂静。
江先生缓步走过去,拿起了话筒,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江,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落入江先生的耳内,江先生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是江先生多年的好友,江先生也正是受到了这人的委托,才来到了上海,照看叶家。
江先生:“你现在怎样?”
江先生知道这人不会主动来找他,这次打电话过来,必定是要问叶家的事情。
那人:“我在南昌,叶家人呢?”
江先生:“他们现在过得很好。”
那人沉默几秒,并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一片寂静,仿佛能听见那人轻缓的呼吸声。
江先生晓得那人对叶家的心思,听见自己的话,那人想必放下了心。
江先生:“叶楚她已经长大了,很聪明,还会用枪。”
前几日,江先生也在金门大酒店,那时候,他的身份是贺洵。
江先生亲眼看见叶楚拿着枪,眼神冰冷,在那样紧急的时刻,她也没有慌乱。
这样的叶楚,江先生也是头一回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