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王爷,我是来为世子解毒的,其他事情,恕不奉告了。”
“……”
杜云缕将顾律修的话都堵了回去,顾律修也不敢说什么。现在他是唤醒顾致宁的希望,等到明日顾致宁真的醒了,那他就是顾致宁的救命恩人。到时候,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他怎么都得以礼相待。这大概也是萧玟玉敢找他来的原因吧。
这时顾律修心里,对先前认定的事情已经非常动摇了。
如果萧玟玉真想害顾致宁,何苦再找人来医治他呢?这明摆是要顾致宁醒来,还他一个清白。
顾律修在心里为自己可能犯下的错寻找借口——就算是那又如何,绛云丹是萧玟玉偷的,夏侯灵雨跟花洵清都是萧玟玉杀的,他还给自己下过不知什么毒,这些都是萧玟玉自己承认了的。他的所作所为,也算不得极端过分……可心,已经非常虚了……他废了萧玟玉的武功,他还给了萧玟玉一箭……
“……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他真是司寇别天的儿子吗?”其实这个问题,就算不问,顾律修也心中有答案。
“魔教曾称霸江湖十多年,可这十多年,他却一直都在蓬莱。”杜云缕看着顾律修,“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爹娘。”
“……”顾律修深深闭了闭眼,然后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清晨,杜云缕的解药终于完成了。
顾律修同他一样,也是一夜未眠,不过寅时,他们都已经在顾致宁的床前。
杜云缕拿着他费时多日终于研制出来的解药,将药放入顾致宁的嘴里,然后抬他下巴,看着他把药咽了下去。
“若是有效,两三个时辰后便可醒了。”
其实这次杜云缕心里也紧张,要是顾致宁不配合不肯醒,那他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可又想,自己医术高超,不会出现意外的。
“我在这里守着。”顾律修要亲自守着顾致宁醒来。
结果顾致宁还真跟杜云缕来不配合,一直到未时才睁开眼睛,中间这多出来的两个时辰,简直让杜云缕如履薄冰。
但谢天谢地,顾致宁终于醒了。
只是他太虚弱,眼睛还不能完全就睁开。
只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支支吾吾地发出了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又睡过去了。可顾致宁终于醒过来,顾律修的脸上也展露了那几日来的第一丝喜色。
杜云缕赶紧给顾致宁仔细把脉,随后说道:“王爷可安心了。”
“他为何又昏过去了?”
“世子此时脉息平稳,并不是昏过去,只是睡着了,等再醒来,就完全能好了。”
“当真?”
“自然是真的。”杜云缕道,“不过世子身体弱于常人,接下去的几日还是要每日吃药定时吃药。”
“那他何时能再醒?”
“十个时辰内。”
顾律修不敢去休息,杜云缕说顾致宁十个时辰内就会醒,他便寸步不离地守在顾致宁床边,只在困极的时候,闭眼睡了一会儿。
顾致宁再醒过来,是第二天早晨。
他醒来看到顾律修,第一句话是,宁儿渴了。第二句话是,宁儿饿了。
于是他的房间里,一群下人进进出出,伺候着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的小世子喝水进食洗脸换衣。
顾致宁一顿吃饱喝足,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嘴巴还能用来说话。而目光在屋内来回逡巡,像是再找什么。
顾律修此时看他就跟看稀世宝贝一样,爱护得紧,问:“找什么呢?”
顾致宁对上父亲的目光:“……玉哥哥呢?为什么玉哥哥没有来看宁儿?”
顾律修一愣,宁儿终于醒了,不知他是否还对那日发生的事情有所印象:“……宁儿,可还记得你遇上危险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顾致宁昏迷两个月,对这些事情倒是记得清楚,稍稍回忆之后,便说道:“……那日是父王千秋,玉哥哥陪孩儿在这里,后来玉哥哥身边的下人来了,说父王叫玉哥哥过去,玉哥哥便走了……再然后,是洛少君,他来看孩儿……可是再发生什么事情,孩儿就想不起来了……”
顾律修一时无言。他早就做好自己误会了萧玟玉的准备,可等顾致宁将真相托出,他亲耳听到的时候,内心仍有一种出乎意料般的巨大震荡。还好他是坐着,还好内心警示着他不能在孩子面前失态。
顾律修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试探性地问道,就像只是好奇顾致宁听到这样的问题时会有什么反应回答:“……若想害你的人就是玉哥哥呢?”
结果顾致宁很大声地反驳他的父王:“不会的!玉哥哥不会害我的!”
——
顾致宁身上的毒一解,杜云缕就只想赶紧逃。
他本身就是想帮萧玟玉解开这个误会而已,既然目的已成,便该身退了。
顾律修并没有为难他,毕竟他现在是顾致宁的救命恩人还要雨霁亲自送他出府。
不过路上遇到了来跟他告别的云霁。
云霁的身体底子强,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那伤痕看上去依旧吓人,因此云霁是带着面具来找他的。
来王府的这些日子,杜云缕也私下去看过他,为他看过病。他告诉了云霁,若想祛除这些伤疤,可以用哪些药涂抹。
这次云霁来找他,他是有些意外,但道:“你来送我吗?”
“嗯。”
“其实我也打算去找你一趟的。”杜云缕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雨霁听此,便很识趣地在云霁的眼神示意下走远了。
杜云缕确定雨霁听不到他们这边的声音后,才拿出一把匕|首:“这个,还给你。上次就该还你了,但是我忘了,现在还给你罢。”
云霁的语气有些变了:“……这是为何?”
“那日带人封锁缀锦阁时,谢谢你放过了我,让我有机会逃走,谢谢你还给了我这把匕|首作防身用……也谢谢你,这段时间为我隐瞒身份,不让你家王爷把我吊起来绞死……”杜云缕说得果断直白,“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忠心你的王爷,我忠心我的阁主,我们无法走到一块去的。”
杜云缕将匕首塞|进云霁的怀里:“就是这样,以后,多保重。”
雨霁送杜云缕上了马车,才将顾律修交代给他的东西拿出来:“这是王爷交代的东西,有劳阁下交给萧少君。”
“好。”
杜云缕接了雨霁递过来的锦盒。照理而言,这是亲王所赠之物,杜云缕不能轻易翻看。但他这次是瞒着萧玟玉来的,而萧玟玉也是不会再见顾律修的,还带什么东西回去?生怕萧鸣鹤跟叶绮灵找不到理由整他了?于是在路上杜云缕就给打开来看了,里面只是一封信跟他来时带了来的那块帕子——信的内容杜云缕不敢看,但这些东西也不可能交到萧玟玉手上,途径客栈休息时,他就将信跟帕子一起放进炭火盆子里烧了。
而顾律修自是不信杜云缕真不知萧玟玉所在何处,一路都派人跟着他。但行至凤凰崖附近,杜云缕的行踪却突然消失,再不能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