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绝患(2 / 2)

殊联碧合 朱砂 6643 字 2018-07-26

许碧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她知道的事实在太少了。许二姑娘消息闭塞,搞得她也弄不清楚情况:“你去跟知晴好好说说。别提大少爷假伤的事儿,我怕她藏不住话,就说大少爷是来看我敬茶才又病起来,我必定是要担了这个不是,所以咱们几个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千万不要生事,先摸清了情况再说。连着周嫂子那里也要告诉她,叫周平不要着急,总共就陪嫁了你们几个人,都是我的臂膀,我好,你们才好。”

知雨连忙道:“姑娘放心。周嫂子两口子都是老实人,知晴姐姐那里,这些日子也是用心的。”知晴到底也是做了几年的大丫鬟,只要肯用心,也是能像个样子的。

许碧叹了口气:“日子不好过啊……”这心可没法放下来。这整个沈家,她能指望谁呢?不过沈云殊毕竟是救了她,也许她可以跟沈云殊谈一谈?

但是她拿什么去跟沈云殊谈呢?她对沈云殊、对沈家,都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就是想谈都不知该从何下手。信息不对等,真是要人命!

“把给香姨娘的礼拿出来。”许碧在屋里转悠了片刻,吩咐知雨,“你给送过去,就说因为大少爷突然发病,没来得及拿出来。跟香姨娘那边透几句,就说我惶恐得很,不知该怎么办……”

香姨娘会把这对簪子捧出来,显然并不知道她是易嫁来的,如果香姨娘是善意的,那也许能从她那儿打听到点消息。

“再有那几个荷包也拿出来。”许碧又想了一下,“回头我去给两个姑娘那里送去。不管怎样,礼数先做全了再说。”许夫人连她送给公婆的礼都不管,当然就更不会管她给小姑小叔们的礼了,逼得她没了招儿,只好把自己旧年里攒的几个小银锞子拿出来,每个荷包里放了两对儿。

知雨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忐忑:“恐怕二姑娘会笑话……”许碧那几个银锞子还是许府逢年过节发下来的压岁钱,铸了笔锭如意或梅花海棠的式样,一枚不过五钱重,就算是两对儿,也才二两银子,在沈家恐怕没人会放在眼里。沈云娇那样的脾气,不笑话她才怪呢。

许碧摆摆手。比起茫然未知的前程来,沈云娇笑话两句算什么,又不会掉块肉。而且沈夫人现在还要在她面前扮演一个慈爱的好婆婆形象,不会让沈云娇太过分的。

慈爱的好婆婆沈夫人正在屋里看着一双儿女吃点心。

早晨为了敬茶早早就起身,自然是没吃多少东西。结果沈云殊突然发病闹到现在,沈夫人自己都有些饿了,自然更担忧一对儿女,才回了自己屋里就连忙叫端了点心上来。

“一对镯子算什么,娘这里早给你备下好东西了。”沈夫人是真的忘记了当初女儿讨过那对镯子,“那颜色也不衬你,也没多贵重,要来做什么。”

沈云娇才听见有好东西而笑开的脸,顿时又拉了下来。所谓的不衬她,其实就是因为她皮肤不如许碧白净,戴着绿色的镯子的确不够好看。

只是这肤色是改不了的。不管她怎么小心翼翼地不叫风吹日晒,又寻了什么能令皮肤白净的方子来用,总归都不如人意,尤其是被许碧一衬……

这一点沈夫人也没法子,只得笑着哄女儿:“来瞧瞧这几匹料子,都是你喜欢的颜色。”

沈云娇拿眼睛一扫,脸拉得更长了:“我记得有两匹云锦的……”怎么就剩一匹了?

沈夫人叹了口气,叫丫头收了东西:“如今家里多了人,这东西总不能叫你一个独占了。”以前沈云婷是庶出,她略微偏心一点也就罢了,如今沈云殊娶妻,那是嫡长媳,不管许碧自己是块什么料儿,面上的礼数她总要做足了。譬如说云锦这种难得的好东西,怎么也要分给许碧的。

“你也该懂些事。”沈夫人也有点头疼。以前总觉得女儿还小,不免就养娇了,如今大了也不见懂事,可再要扳回来却难,“那匹料子本来也不衬你,做什么还一定要占着?”她自然是先给沈云娇留了适合的,才把不适合的送去给了许碧。这是她的亲闺女,难道她会不向着吗?

无奈沈云娇听不进去,把脚一跺:“我就喜欢那颜色!”她素来是爱鲜亮颜色的,早就看上那匹料子了。

沈夫人还没说话,旁边的沈云安便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那银红色你素来穿着就不好看,喜欢又有什么用?母亲说的是正经道理,你听着就是,难道母亲还会害你不成?再说她是比你白净,你有这功夫跟母亲磨,不如少往外头跑,在家里养白些呢。”

他说罢便站起身来,对沈夫人道:“先生留下的功课还没做完,儿子就先回去了。”他是很不耐烦听这个妹妹说话的,往往说不到三句就要撒起泼来,也不知母亲是如何教导的,简直不成体统。

沈云娇气得就要哭:“母亲你听听,哥哥说什么!”

“好了好了。”沈夫人虽疼女儿,却更重儿子,“你哥哥说的都是正经道理,不要闹了。不衬你的颜色要来做什么,到时候穿出去被人笑话,你可别说母亲没提醒你。”

正说着,外头丫鬟就进来报:“大少奶奶过来了。”

只说知无不言,可不说言无不尽?许碧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沈家那边的情况。姐姐也知道,我对沈家一无所知,这眼看就要去江浙了,心里实在有点慌。”

眼看流苏笑盈盈的就要开口,许碧先又笑了一声:“姐姐可得给我讲详细了些,毕竟沈家的规矩可能跟咱们家里不一样,我若是不知深浅,过去闯出什么祸来,自己吃亏也就罢了,就怕有那不懂事的人,以为咱们家里没家教,再连累了姐姐妹妹们,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流苏心里咯噔一跳。这姐姐妹妹们,其实说的是还是姐姐,流苏听得出来,看来这回话,不尽心是不行了。

心念一转,流苏连忙敛了笑容:“姑娘说的是。姑娘只管问,奴婢知道什么,必定细细地与姑娘分说。”

许碧这才满意地笑了一下:“我听说,沈夫人是继室?”

流苏细细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许碧伸了伸腰:“大厨房那边的粥汤也熬好了吧?知雨,你陪我去看看姨娘。”

知雨连忙应声,跑去大厨房提了熬好的粥并四样素点心,就陪着许碧往姨娘们住的院子走去。只留下知晴一个人在屋子里继续收拾东西,生了半肚子的闷气。

许良圃只有两个妾,说是妾,其实都是丫鬟提上来的,且都没个儿女,还不抵当年许二姑娘的生母身份高。其中路姨娘是伺候了十多年的,另一个素姨娘则是两年前许良圃升了侍读学士之后陈氏从外头买来的,二十出头,还算有几分宠爱。

许府的宅子地脚颇好,只是面积不算很大,陈氏嫡出的两个女儿还住一个院子呢,姨娘们就更不必说了。这个“香园”也就比许碧住的“翠庐”大一点儿,两个姨娘自是住得紧巴巴的。

这住得太近,就容易生出矛盾,许碧才进香园的门,就听见素姨娘的丫鬟鹅黄在廊子底下叉着腰骂:“自己连个架子都支不牢,还要诬赖别人!衣裳脏了就再洗一回,还怕累死了谁不成?一个做丫鬟的,还真当自己是太太了?”

许碧抬眼一瞧,小得可怜的院子里撑着长长的竹架子,上头晾着素姨娘的衣裳——不是桃红就是藕合,一看就知道是素姨娘的。院子一角,路姨娘的丫鬟竹青正在用清水漂几件非青即绿的衣裳,一个竹架子靠在院墙边上,一只撑脚歪了。

“一定是鹅黄又欺负竹青了!”知雨忿忿地说。当然,与其说是鹅黄欺人,倒不如说是素姨娘欺人。狗若不仗人势,其实也没那么凶。

许碧抬头看看天空,这几日时常有雨,难得今天晴空万里,各房都忙着洗衣裳。香园这院子小,但两房的竹架子也勉强摆得开,其实根本不必如此欺人。

“走,去看看姨娘。”许碧穿过院子,脚下轻轻一勾,竹架子晃了两晃,啪叽一声拍在了湿乎乎的泥地上。

“哎呀!”鹅黄叉着腰的手还没放下来,就僵成了一只茶壶,“二姑娘!”

“什么事?”许碧脚步不停,走上台阶。

鹅黄气得一跺脚:“二姑娘,你怎么把衣架子都踢倒了!姨娘的衣裳,这下全都弄脏了!”

“衣架子?”许碧抬起一边眉毛瞥她一眼,“这架子不是你支的吗?连个架子都支不牢,怎么反而诬赖别人?衣裳脏了就再洗一回,还怕累死了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