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冰雪夹在风中钻进喉咙, 摩挲着柔嫩的呼吸道。令人感觉每呼吸一下,都犹如尖刀在刺。
然而如若不呼吸, 下一瞬便会觉得头晕眼花, 浑身失了力气。缺氧,尤其是在高海拔处缺氧, 那可是要命的。
何棠江用雪仗撑着地,紧赶慢赶,跟在前方的滕吉身后。他身后时绵延而上的起伏山峦,他眼前是曲曲弯弯的雪路泥泞。他嘴里呼吸着冰刀一样的空气,踩在时刻埋葬着暗缝的冰岩之间,只觉得太阳穴嗡嗡得疼。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行高海拔适应训练。在前两次攀登七千米山峰时, 何棠江分别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海拔适应——先在海拔六千米处让身体习惯高海拔环境, 再进行冲刺登顶。然而,虽然不是第一次做高海拔适应训练,却是何棠江第一次以登顶八千米山峰为目标,进行海拔适应。这其中,自然有差别。
在七千米以上的山峰, 每增高一百米米的海拔高度, 空气密度和温度都会急剧下降, 冲刺登顶的登山者会在数小时内提升一千米海拔, 这个高度的提升, 对于身体来说是个十分危险的考验。很多登山者在适应海拔时, 就因急性高山症引发脑水肿, 从而不治身亡。
他们刚刚从二号营地与三号营地之间的间距撤回。
今天是高海拔训练的最后一天,滕吉带领何棠江和彭宇峰越过了二号前进营地,尝试向更高海拔除进发。然而在走到半路时,却没有让他们冒然冲刺三号营地,而是决定返回。即便是这样,何棠江的体力也已经有些不够用。
风雪骤大,走在最前方的滕吉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明显有些体力不支的两人。
“今晚不回大本营,我们在二号营地宿营。”
听到他这么说,何棠江真是松了一口气,再继续走下去,他真的害怕自己体力耗尽。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回到二号前进营地。这里已经有其他的登山队伍扎好了帐篷,滕吉上去与对方的领队沟通了两句,就在不远处搭设他们自己的帐篷。
何棠江一边帮忙整理,一边看着那边登山队伍的一群人。
“是北美登山队,他们明天去三号营地。”滕吉对他解释,“今晚驻扎在二号营地的人有点多,我们三个在一个帐篷挤挤。”
“哦,好。”
何棠江收回眼神,一会又忍不住问。
“北美那支登山队,准备几天登顶?”
“一切顺利的话,预计四天,如果遇到恶劣天气折返营地,估计要花上半个月吧。”
何棠江不由微微张大嘴,“半个月?可白水只用了十九个小时!”
“阿式登山与喜马拉雅式登山的侧重不同,人数不同,不能简单以时间来比较。”滕吉说,“滕吉只有他和协作两个人,而对面那支队伍拖家带口,还带了两个商业登山的普通人,十五天内能完成登顶已经是好运了,就怕……”
就怕他们在登顶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回去的时候人都不齐。
何棠江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白水鹜人那十九个小时登顶记录的重要性。可这么一想,对于那名隐匿登顶证据的高山协作就更生气了。别人拿命拨出来的登顶记录,却反而成为了小人谋利的工具,也难怪白水鹜人宁愿重新登顶一次,也不远让小人得逞。
彭宇峰见何棠江在那里摇头叹气,忍不住道:“社长大人有空替别人操心,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
“我?”何棠江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他,“我怎么了?”
“今天下撤的时候,你的体力消耗比昨天高处奖金30%。这几天适应训练,你的体力消耗也明显过度。你太紧张了。”彭宇峰说,“情绪紧张会加剧体力消耗,如果之后出发登顶的时候,你还是这个心理状态,不等冲刺到顶峰,你就先耗尽了体力。”
“是这样吗?”何棠江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下撤时的状态,不得不承认,彭宇峰说的有道理。
可难就难在,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陷入了哪种紧张的状态,因此更无法去谈摆脱。
“先休息吧。”
滕吉出去一会,煮好晚饭给他们俩递过来。
“反正今天在这里耽搁,明天是出发不了了。我用无线电跟鹜人说一声,我们延后几天。在这几天,你还有时间恢复状态。”他安慰何棠江道。
“如果恢复不了呢。我还能跟你们一起去登顶吗?”何棠江试探着问。
“那你就在大本营等我们。”滕吉严格道。
“我就知道。”
何棠江倒在铺好的防潮垫上,有气无力道。
他其实隐隐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毕竟这可是人生第一次攀登八千米的山峰,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摇,一点都不在意,然而越是在意,就越是失常。何棠江将掌心按在左胸,还能听到心脏怦怦加速跳动的声音,思绪翻滚间,慢慢睡了过去。
“怎么样?”乔治一手搭在车窗上,一遍对副驾驶上的人道,“壮观吧?”
车子从盐湖城开出来,就一直行使在公路上,两旁放眼望去,满是黄沙和丘陵,偶尔能看到一些长着针尖般长叶的荒漠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