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宋采唐看着他,目光安静,“你还要把娘家人得罪干净么?”
江家不能立足,若娘家也不容,才真是没有路。
关蓉蓉一怔。
宋采唐借着她愣神的工夫,退开两步,离开她的身边范围,一边往外走,一边看向窗外的亭亭身影:“我与大姐还有话要说,告辞。”
大姐……
关蓉蓉看向关清。
这个女人的背影很瘦,肩也不够宽,可挺的笔直,一点也没有女人的柔软弱势。
装模作样,她最讨厌她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最讨厌的人,关蓉蓉眼睛模糊,热泪滚了下来。
……
关家这边热闹着,赵挚那边却很冷清。
江绍元不配合。
他一改之前态度,冷漠无言,不管怎么问都不说话,急了就一句:有本事你们查!把证据甩我脸上!
无果。
不过这也没关系,线索总是要一点一点查的,打脸就打脸,他们又不是没干过。
赵挚一点也不挫败。
正好,有一件之前查的事,有了结果。
关于水银。
本次连环凶杀案,并非只有找到的这几具尸体,深查之下,又发现了三次疑似水银中母的痕迹。
丹砂中含大量水银,煅烧可提纯,但生成的水银容易挥发,并不好收集,干这活儿的人也很容易中毒。慢慢的,大量实践经验里,有人掌握了密闭制作技巧,更高效,更安全。会这种秘技的人并不多,行业中佼佼者都能叫得出名字,查得出籍贯,赵挚广布网罗,很快筛选出一个人。
就是汴梁本地人,姓令,叫令敏方,祖孙几代单传,都是干这个的。密技再安全,也难免遇到意外,令家人命都不太长,令敏方是最后一代传承人,死于十八年前。
他死的时间很微妙,正好是北青山剿匪那一晚。
他之死后,儿子跟着失踪,不知下落。
赵挚心中存疑,亲自过往探查,问询当时的街坊邻居,尤其确定了令敏方孩子的性别,确认是儿子么?
他这一问,大家都愣住了,说您要这么问,还真就说不清了。
令家密技特殊,一不小心很容易中毒伤身,为了不影响到别人,他家一向自律,很少与外人交往。说令敏方的孩子是儿子,是因为每次那孩子出现,穿的都是男装。
小孩子未二次发育时,相貌都是青涩清秀,瘦瘦的,声音不尖也不会太低,不扒衣服,谁能真的就认定性别了?
而且大家接触都不深,和令家没什么来往,不敢拍胸脯打包票。
……
温元思这边,也遇到一桩难事。
他被陵皇子拦住了。
陵皇子相貌很像皇上,脸特别方,下巴特别宽,好在他年龄尚轻,未及弱冠,人又瘦,体型修长,看起来颇有几分皇室风流。
他站在温元思身前,微笑晏晏:“连环凶杀案,办的怎么样了?”
温元思不知这偶遇是否真的偶然,面带微笑,回答得中规中矩:“正在流程进行中。”
陵皇子挑眉,往前凑了凑,声音还可以压低了,好像在说什么悄悄话:“这凶手,找到了么?”
温元思束手垂眸:“官府还未挂出告示。”
陵皇子:“那证据线索呢?够不够足不足?”
温元思声音徐徐:“有人觉得有就是足,有人觉得必须所有集齐才叫足,还望殿下不要怪下官多思——殿下说的,是哪种?”
陵皇子挑眉,手中扇子刷一下打开,遮了半张脸,低低的笑了:“温大人好缜密的心思。”
他问命案,问了三个问题,都很直接微妙,温元思看似答了,答得很干脆,其实什么重点都没说。
温元思眼观鼻,鼻观心,微笑轻语:“殿下谬赞。”
“不过——”陵皇子转着扇子,眸底有精光闪过,“本皇子最欣赏谨慎的人,如果谨慎又聪明,更加拒绝不了。”
他直直看着温元思:“你跟着赵挚混,觉得会有前途?”
“殿下此话何意?”温元思似乎十分惊讶,眉目肃正,“下官只是尽职办案,为君尽忠,为国尽心,断不敢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陵皇子脸上笑意更深。
把话题拔高到这份上,是想堵他的嘴,还是——彰显自己的品格端行?
陵皇子向来越挫越勇,温元思挑剔了她的兴致,他便不会放过,直接问:“温大人觉得太子如何?”
温元思面色更加严肃:“下官不敢妄论储君!”
陵皇子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手上扇子一转,指向自己:“那你觉得本皇子如何?我、许、你、论。”
温元思:“殿下天家贵胄,龙章凤姿,自是尊贵。”
还是没用的话。
陵皇子心里门清,也不指望一回能怎么样,点点头,微微笑道:“听说李老夫人与皇后娘娘早年有些龃龉,关系不怎么好……我愿从中周旋,解了这个结,温大人意下如何?”
温元思怒了。
他父母去的早,是祖母把他带大,受苦颇多。有人若想对付他,他从来不怕,可若想对他祖母不利——
温元思天生好性子,在李老夫人教导下,温谦雅端,颇有君子之风,心里在生气,表面上还是看不出来。
陵皇子也没逼他答话的意思,自己就接着往下说:“温大人不要误会,我只是太欣赏温大人,起了惜才之心,没旁的意思。”
“这个连环凶杀案闹得这么大,全汴梁城都知道,我也极感兴趣,若有进展,还请温大人给个面子,跟我互通有无。”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语气轻快:“我并不插手案子,只是想知道点消息,并不为过吧?”
“之前的话,不着急,温大人可慢慢想,有决定了,知会我一声。”
陵皇子似乎并不在意温元思的回答,顾自把话说完,就走了。
温元思目送他背影远去,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为何……
一个皇子,会对这个命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