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此生不再入黄泉 12(2 / 2)

把碎银子一扔:“怎么,我又不是不给钱,我姓张,牌子呢?”

掌柜:“这……”

“呵” 斯年转过身,“你当我是死人啊?”

这老头只顾着叭叭跟掌柜讲,将他当成了空气似的。

真是好笑哦,想要房间,也得看他让不让啊。

“小伙子,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我看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吧!”

斯年挺着张俊脸,咧嘴一笑:“我就是不讲理的人。”

满满的恶意。

张老头一哽,斯年的身形很高,这么低头看着他,就有种无形的压力。

怕是一巴掌就能将他扇开,腿肚子顿时有些打颤。

“就算你不讲理,也不能这么无视秩序,你家就没个老人教你要尊老么!”

倚老卖老?

斯年,“不好意思哦,我孤儿。”

张老头:……

斯年敲了敲桌面:“老板,你说说,我可是比他先来的,这间房该归谁。”

掌柜张了张嘴,还没说出来就被张老头给堵了回去:“什么归谁,我预订了的,当然是该归我!”

“老板,你可不要不会做生意啊,这个月我都来多少次了?”

老头声音贼大,时间一久,朝这里投来的目光就多了起来。

多半心中都没个偏向,就只是为了看戏而已。

斯年有些不耐,连夜赶到这里,他已经很累了。

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张老头,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血光之灾。”

张老头这才注意到男人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衣服是道袍。

只不过腰束得紧,才没那么松垮。

张老头“呸”了一声:“好哇!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小心我报官抓了你!”

斯年扯了扯嘴角,不是个笑,反而显得气势凌人。

他抓住张老头的手腕:“乙丑年,春夏生吉中藏凶,入格者建功立业,带煞者凶祸不断。”

他手劲大,掐得张老头生疼,他没怎么听懂他说的话。

“怕见己丑霹雳火和己未天上火克害,多为贫贱或短寿。”

再怎么听不懂,这下也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了。

张老头甩开斯年的手,就要发火。

“我说……”

斯年:“家中不和睦,体虚肾亏乏,老头你前段时间莫不是遭小人算计了?”

张老头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这家丑没什么人知道啊!

他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这小子还将他的出生日期算了个大概,莫不是有真本事?

张老头瞪了斯年一眼,抓回桌子上的碎银子就想走。

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这时小二从楼上跑了下来,风风火火的:“掌柜!这里有位客人要退房了!”

掌柜顿时舒了一口气:“张老,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立即就为你们拿牌子哈。”

他放低了姿态,客人嘛,精明点的谁都不要得罪。

斯年拿着房号牌往上走,没要小二带路。

玄字三号房,朝向不大好,几乎都是背阳的,不过现在已经入夜了,就无所谓了。

客官们没戏看了就点菜吃饭,吃着吃着又聊了起来。

这才发现原来有好些个都是冲着巫月山庄去的。

据说到门口去揭了榜单的,不管帮不帮得上忙,都能得一锭银子。

巫老爷这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银子啊。

可说这话的人,也是冲着银子去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方面占了别人的便宜,一方面还要嫌弃别人傻。

穿着红衣的雅罗坐在桌前,没吃两口,就抬头往房间看去。

随即又有点失落地低下头继续吃饭,玄字二号房一直没有打开过。

饭后,有几个人商量着明早一起去,赶个一天的路应该能到山庄。

山庄里大了去了,包吃包住的也省了住宿和饭钱。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出事了,张老头死了。

张老头昨晚上楼之前,要小二在鸡打鸣后就将他叫起来,他得回家。

小二笑着应了下来,心中却疑惑,这么着急着回家又何必出来住一晚呢?还跟人发生了口角。

张老头那间房是别人退出来的,地字二号房。

今早小二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怕吵醒旁边的住客就推门进去了。

然后就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张老头。

是死在床上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刀,血都流尽了,却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

小二吓得不行,可胆子也算大的了,至少他没有叫出来。

而是跑去告诉了掌柜,掌柜是个守法的,当即要他跑去报官。

张老头在扬州城里是个做豆腐生意的,家里的店铺都是自家夫人在打理,他插不上手。

但大家都认识他,他家豆腐做得是真的好吃。

一听是这人死了,大家还有些惊诧,衙门里的人很快就派了一批捕快过来调查。

又派人去张家通知他夫人,据说夫人一听就晕倒了 。

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也去不成客栈。

豆腐店今天没开,有人失望地离开了,后来又转回去多看了两眼,还是没开。

客栈也被封了起来,谁人都不许擅自出去,也不准人进来。

仵作一直在案发现场待着,低声在李捕头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捕头神色不变,拿着刀就走下楼,问了掌柜几个问题。

有几个被吵醒,后知后觉的,梗着脖子就跟其他捕快吵。

“出了什么事?竟然要把我们都关在这里,我可只交了一天的房钱!”

掌柜的惊魂未定,被捕头瞥了一眼,立马就站了出来。

“各位在这里好吃好住着,这几天都不收钱的哈。”

他笑得面皮抖了几抖,看着特别可怜。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大的排场?掌柜的你就算不收钱,我们也不稀罕待着啊。”

立即就有人附和,“就是,谁家里没个急事,都赶着回去呢!”

掌柜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泛着没有血色的白。

这客栈死了个人的消息怕是已经瞒不住了,以后还有谁敢住他这儿啊!

李捕头眼神一厉,将大刀拔了出来横在中间。

“昨晚这里死人了,只要是在场的一个都不准走,直至查出凶手!”

人群中一阵骚乱,怎么就死人了?他们没听见什么动静啊。

遇上这样的事,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生怕跟自己扯上关系。

客栈中也有不少江湖人士,那把大刀吓不了他们。

但被人用刀指着,总归是不爽的:“你们当捕快的就这点本事?”

“不去抓犯人,在我们面前横什么横!”

李捕头快三十好几了,算是见过场面的人。

他不作气,可神色也没有缓和下来:“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如若再吵闹,就只能请进大牢里审讯了,想要明哲保身的,就安静点接受审查!”

有人主动出来缓和气氛,说:“大家都消消气,事情早查出来就早点离开嘛。”

李捕头让小二上楼,将还待在房间中的人都请出来。

之前仵作跟他说,这人大概死在戌时,肚子瘪瘪的应该是没吃什么东西。

他问掌柜,掌柜的也说昨晚张老头进屋后就没再出来过,也没有点菜。

在这段时间里,有几个人也没有出来过。

他需要将人都请出来对对口径,看有谁会撒谎。

斯年早就听到了下面的动静,小二还没敲门他就主动走了下去。

迎着众人的目光,十分淡定地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这一番举动,无形之中让大家的神经都松了一下。

心态好,要放平心态嘛,又不是自己做的,虚什么虚?

只有掌柜的看他的眼神不大一样。

既有怀疑又有害怕,复杂得很。

小二上去敲玄字二号门的时候,敲了有一会儿还不开。

李捕头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天色还早,掌柜的又说还没有人出去过。

所以这人是故意不开门,还是……

他将刀跨在腰边,蹬蹬的就要上楼。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走出来的人,一袭青衣身如玉树,腰带跟着脚步轻轻地晃。

整个人看起来都轻飘飘的,脚下也没发出什么声响。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却将视线落在斯年的身上。

于是众人又去看那年轻的道士,斯年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我们认识么?”

言下之意,不认识就赶紧滚蛋。

这道士脾性不小哇,众人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简守不尴尬,他看得特别仔细。

从浓密的眉到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梁和厚薄适中的嘴唇。

长大了的斯年,比小时候还要端正,只不过那股“坏”劲儿却是浸入了骨子里。

比如现在,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简守,故意压迫着他。

一字一顿:“我说,我们,认识么?”

“不认识。”

声音也是轻轻的,薄薄的嘴唇像是抹了胭脂一样红。

隔得这么近,斯年甚至感受到了从他口中飘出的一股幽凉。

斯年皱着眉退后一步:“那你看个屁!”

这么凶,一直在旁边坐着的雅罗倐地站了起来:“你嘴巴放干净点!”

斯年摊开手,不与女子计较:“姑娘生得挺好看啊,行吧,我不说了。”

雅罗认为自己被个混混调戏了,气红了脸。

她有些委屈地望向简守,却发现他竟然还在看那个臭道士。

简守:“你昨晚喊得很大声。”

斯年:“啥?”

李捕头追问:“他喊的是什么?”

江湖人士:嘿嘿嘿,还能是什么?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啊!可真够腻味的。

简守看着他,眼中藏着东西。

“你在喊:走水了,快救火。翻来覆去的就这几个字。”

斯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既有难堪又有愤怒。

“没想到,这位公子人模人样的,却是有特殊癖好,喜欢听人墙角。”

这是在骂他猪狗不如呢!

简守不置气,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也终于转移了视线。

斯年一个人搁那生气,也不知道在气什么,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水。

李捕头以为能听到什么讯息,结果却是不痛不痒的梦话。

他咳了两声问道:“问一下,昨天有谁没有下来吃晚饭?”

众人闹哄哄的不动静,于是李捕头又问:“这样吧,昨天下来吃了晚饭的退后。”

顿时前面就剩下斯年和简守站着了,简守是不用吃饭,斯年是啃了块干粮,直接倒头就睡了。

李捕头的眼神在他俩之中审视了一番,这两人没撒谎。

可是有人撒谎了,李捕头走过去,将之前那个主动缓和气氛的客人给提溜了出来。

“说吧,王五顺,为什么撒谎?”

王五顺:“哈?”

觍着脸道:“官老爷,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呐,我怎么就撒谎了呢?”

李捕头将他扔得一个踉跄:“行了,赶紧老实交代,昨晚你菜都没点,下来吃什么?”

还当他面指了指掌柜,示意掌柜可是有账本的。

王五顺一看自己被拆穿,即刻就跪了下来。

扒着李捕头的腿脚哭诉,只不过眼角没泪,怎么看怎么滑稽。

“老天爷作证哦,我昨天就是去赌坊想弄点钱,最近官府不是查得严么,我才不敢如实说啊!”

李捕头把他踢到一边:“那你现在敢说了?”

王五顺特别识时务:“这能比得上杀人的罪名么?官老爷你可以派人去查查,那里绝对有我不在场的证据!”

李捕头招了一个小捕快:“去赌坊问一问,快去快回。”

“是!”

瞥眼看到王五顺还坐在地上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顿生嫌弃:“行了,行了,只要大家好好配合,一定会找出真凶的。”

有人小小声地提了句:“可是,要是凶手昨晚杀了人就跑了,你在这找也不没什么用么。”

李捕头瞪过去,那人就缩起了脖子,怂成了一团。

他当然知道凶手可能早已经跑了,可是却不能因此忽略客栈里的人。

要不是专业的杀手,是不可能在那个时间,没有任何动静就进屋子杀人的。

再说那张老头死前没有挣扎的痕迹,要不就是熟睡时被人杀死了,要不就是看到了熟人,并且对那人没有任何的防备。

李捕头转过去问掌柜的:“你们这儿有什么后门或者地窖么?”

“有,我带您去看看吧。”

李捕头离开了大堂,就没人审查他们了,只是门外守着其他捕快。

有人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有人戳着小二的肩膀问——

“欸,小兄弟,这死的人是谁啊?”

小二又瑟缩了一下,仿佛是回想起了那恐怖的画面。

搪塞道:“这这这,过会儿等李捕头回来再说吧。”

那人切了一声,也转身回房了。

斯年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磕,经过简守身旁的时候还故意撞上了他的肩膀。

只是这人看着瘦弱,怎地半分未动?他力气不小啊……

简守看着他背影,问道:“你认为是谁死了?”

斯年头也不回地应了句:“张老头,今天不就他没下来么。”

走到二楼,突然倚着栏杆对着简守撇嘴笑了一下。

眉梢轻挑,语气轻浮:“这位公子,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就要认为你对我有那方面的兴趣了。”

简守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出尘的模样。

他说,没有。

说得还特别诚恳,态度不要太端正。

斯年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生闷气。

走回房间,“砰” 的一声就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