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和杨端的丧事有关,这是个机会!不会也得会!
赵小禾果断道:“不知陛下想做什么法事?”
皇帝道:“是给废帝做。”
赵小禾的表情僵了:“废……帝?”
皇帝似乎不想细说,皱眉不悦道:“朕给谁发丧谁就是废帝,这么简单的事情难道还要让朕解释给你听吗?”
赵小禾面带微笑:我解释你XX!
管家:“……”
真脏话,说出来会被和谐的那种。
皇帝开始说自己的要求:“尽早超度废帝,别叫他出来作乱……”他旁边同样是陌生面孔的总管太监嗓子不舒服似的咳嗽一声,皇帝满脸不自在,看上去不大高兴,顿了顿,才继续道,“再选一个于朕没有妨碍的日子出殡,朕的意思你明白了吧?朕不管你怎么做法事,选日子,一定要对朕有益无害!……”
赵小禾僵着脸听完他的要求,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草民明白了,这些都不是问题,一定叫陛下满意,只是……”
皇帝不耐烦:“只是什么?快说!”
赵小禾:“只是草民一介布衣,怕使唤不动宫里的人。”赵小禾镇定的问,“如果有陛下手谕或者令牌之类的会方便许多。”
“令牌?令牌。”皇帝扭着身子,对身边的总管太监道,“给他朕的令牌。”
总管太监忙道:“陛下,这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皇帝沉着脸,语气冰冷,“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别忘了朕提拔你做总管是看在老亲王的面子上,你不想做,有大把的人排队等你取代你!”
总管太监面色一变,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陛下息怒,奴婢知错了。”
皇帝脸上露出一丝得色:“起来吧,把令牌给他!”
看到这一幕,赵小禾明白了,这傻缺皇帝给她的令牌估计级别挺高的。
那就行。
确保赵小禾明白自己的意思后,皇帝才放她走,不过不是让她出宫,而是让她去准备法事。
“你跟他一起去,记得要随时告诉朕进展。”
“是。”站在皇帝左侧,穿着黑衣,带着面具的男人声音沙哑的回道。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永宁殿,赵小禾跟着对方走,笑呵呵的说道:“恭喜你了影大人,很得陛下重用嘛。”
影一只管往前走,不作回应。
赵小禾没试探出他的态度,心里憋气,皮笑肉不笑道:“影大人,我还没说要去哪儿呢,您打算把我往哪儿带呢?”
影一冷冷道:“灵堂。”
赵小禾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消失了,他们沿着宫道无声的前行,隐隐听到一片哭声传来,但影一并没有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而是带着赵小禾往相反的方向去。
“那边才是哭拜的地方吧?”赵小禾声音冷淡,“影大人,你走错方向了。”
影一头也不回:“空棺。”
杨端的灵柩被停放在另一处,一个偏僻的荒凉的宫殿。
白绫随风动,满地纸钱乱飞,赵小禾万万想不到一个帝王身后事居然会凄凉惨淡到如此地步,百官宫人都在另外一个地方或真或假得哭着一具空棺,真正安置了遗体的灵柩却被摆放在无人问津的冷清宫殿内,等着现任皇帝招来的道士进行超度……这超度不是为了让他早日投胎转世,而是为了让他的魂灵不能出来“作乱”。
赵小禾的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她看到停放在灵堂中的棺椁,大步走到影一前面:“麻烦你在外面等着。”
影一果然停住了脚步。
灵堂内还有一个人,两人碰面都愣了一愣,对方有些惊讶,小心确认:“道长?”
赵小禾看着对方干净清秀的脸,觉得有点面熟,努力回忆片刻,脑海中出现一张涂脂抹粉的大白脸:“江总管?!”
江品元淡笑:“奴婢已经不是总管了。”
他穿着的是普通太监的服饰,颜色肃静,腰间系着一条白绫,是在为杨端服丧。
赵小禾眼睛有些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来这里之前,其实对杨端已经死去的事实并没有很深刻的感受,这样仓促的死亡在她的认知中太过模糊,她总有一种杨端其实还活着的感觉,可这种感觉在见到眼前这具敞开的棺椁以及棺椁旁守灵的江品元时被无情的打破了,她后知后觉的产生了一丝悲伤。
江品元打破沉默:“道长来送陛下的吗?”
赵小禾点头,她犹豫的望着这具棺椁,有些不确定应不应该看一眼。
江品元替她做出了决定:“陛下知道道长来,一定会很高兴的,道长看陛下一眼最后一眼吧。”
赵小禾缓慢地走过去,敞开的棺椁之中,最先看到的是乌黑的头发,然后是光洁的额头,英气的眉毛和睫毛浓密的双眼,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和肤——等等!
赵小禾看清楚棺内之内的面貌时愣了:“这,他怎么会……”
“是毒。”江品元平静的说道,“陛下想先传位给新帝,安排好后事再走,那几位老亲王不允,宫内危机一解除,便逼着陛下立刻服毒自尽。陛下说,他此生坦坦荡荡,磊落光明,或许为帝不够好,但已经尽心尽力,不曾对不起任何人,也不曾对不起大齐,对不起杨家。陛下说,他不喜欢做皇帝。”
他说:“我放下了。”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放下了皇帝的身份,放下了江山,放下了百姓,放下了身上担负的责任,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饮下毒酒。
“陛下不想保留尸身,不想葬在皇陵。”江品元述说着杨端这辈子唯一任性的不考虑任何后果的心愿,“陛下说,他希望死后能一把火烧干净,不留骨灰,随风而去。”
在入土为安的观念根深蒂固的时代,杨端的这种想法简直是“异端”啊!就算放在赵小禾那时代,也不是谁都能接受死了连骨灰都不保存下来。
他生前压抑到什么程度,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赵小禾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一般,低下头望着他睡着了一般的容颜。
江品元道:“可惜陛下的心愿,我们之中没有人能够办得到。想要把陛下从宫中送出去,再送出城,还不被人发现,根本不可能!”
“如果有谁能做到。”影一走了进来,定定的望着赵小禾,“那一定是道长你。”
“道长,你能办得到,对吗?”
赵小禾沉默片刻:“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