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杜丹关了窗户,陈晈罗从学堂里垂头丧气的回来, 杜丹一看他的模样便晓得他又被夫子骂了。顿时心生不悦,也懒得招呼他,说道:“饭菜都在锅里,你要是不愿意吃冷的,喊娘给你热一热。”
陈晈罗霍地抬起头来, 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我也不愿意应付了?”
杜丹道:“应付?我整日忙里忙外的打点这个家,你也晓得娘身子不好,我能清闲么?”
陈晈罗有气没处发, 只能自己进了厨房, 见林氏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见了他,道:“回来了?快来, 娘都给你热好了!”
陈晈罗没好脸色的去接了饭, 吃着吃着脾气就上来了,放下碗道:“娘, 你作甚当初要把姜氏逼得那样绝?否则, 我们家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现在的陈晈只要愿意在县太爷面前帮我说两句话,我都能谋个师爷的差事了!”
林氏面色僵了一僵,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大儿子这样说了, 自从陈晈考场中举的消息传来, 陈学年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质问她,起先时候她只觉得愤怒,而后便都麻木,现在是想也不让自己想。
她还能做些什么呢?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爱了多年的丈夫。
去年她引着陈学年去闹一通,陈晈的差管家告诉她,她要受到些教训,叫她准备准备。她记得陈晈眼中的冷意,心中忐忑的过了许久,终于等到陈晈上京赶考了,方才松了口气,可此时她的两个嫂子却登门造访来了。
那一刻林氏方才明白陈晈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之所以在村子里不动她,无非是她和陈学年才大闹了一场,若是现在她就有了麻烦,村里的人少不得要怀疑在她的身上,可陈晈一旦上京赶考了,谁还能联想到这些其实才是她的手段。
林氏的两个哥哥都是庶出的,只有她是嫡小姐,她的母亲又生得厉害,府中的姨娘都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两个哥哥虽是个男子,奈何没能考个功名出来,在府中甚至要看她的脸色行事,那两位嫂子嫁进来,自然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
两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嫂子专门挑了家里无人的时候来,进门后并不认她,略作打量一番后,便喊了丫头丢了一贯钱,便走了。
林氏晓得这是侮辱,林家打发下人也不只这个数目,后听人说有人打听了她的几个孩子,她正惶恐时,四月份城里有个老乡绅登门来提亲,要迎娶陈晈月为侧室。
林氏自然是万分不肯,可家中已经不是她当家了,杜丹又如何会是姜氏那样好拿捏的,处处指出家中的难处,又说那皎月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老乡绅提出的聘礼丰厚,若是家里能进了这一笔帐,陈晈罗、陈晈林和陈晈茂的束脩也就能解决了。
陈学年没同意,却也没有反对,林氏看到这里时候,心也就凉了。
其实她也理解陈学年的难处,若是换成了她,她怕也会犹豫,只是她是一个母亲,而不是一个父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总是要心软些。
陈晈月得知此事,大哭大闹了一场,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关了起来。
陈晈林从县城里的学堂回来正赶上那个老乡绅前来下聘,二话不说把人赶出去,陈晈罗拦也拦不住,等到把人赶了出去,陈晈林同陈晈罗打了一架。
这是他第一次打陈晈罗,一面打一面觉得很心寒,他如今学业是家中最好的,众人都希望他能拿了举人,陈学年更是倚重他,是以陈晈罗前来告状,陈学年也没有说什么。但这事过去不久,那乡绅便怒了,他是个有权势的,扬言说聘礼已经下了,陈家人也是应了的,如何能反悔了去,便要找县太爷要公道,杜丹和县太爷是亲戚,但陈晈林晓得杜丹巴不得陈晈月嫁出去,他又是个穷秀才,面对陈晈罗的逼迫,他冷静得有些冰冷,道:“我会解决!”
林氏不晓得他用了什么办法,可老乡绅却再也没有派人过来。
那两个嫂子也没有再出现。
林氏觉得很绝望,自从她跟陈学年私奔以后,她是没有跟家中联系过的,自然没有人晓得她的住处,可陈晈却把她调查得清清楚楚,抓住她的软肋轻轻地一击,她差点失去了亲生女儿,儿子几欲反目成仇,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陈晈毁得轻而易举,此时林氏才明白,陈晈恐怖的不仅仅是手段,更是她揣摩人的心里,以前没有出手,不过是并未触及了她的底线,如今她动怒了,陈家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她不敢想陈晈林到底是怎么摆平这件事,也不愿意去想,因为她很明白,这件事起是陈晈,倘若陈晈不愿意收手,陈晈林是没有本事摆平这件事的。于是她只希望今后再别触及的陈晈的逆鳞,毕竟当年姜氏的事,也不晓得姜氏给陈晈说了没有,她会尽量避免出现在陈晈面前,免得惹了她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