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叔转头瞪了他一眼,神色严肃,道“那得是看谁同她打招呼!我们是陈家的人……”
“陈家怎么了?陈家生他养他,再说了,咱们家小公子不也是中了举人么!地位同他是平起平坐,她如今虽然是解元,可今后如何,还不一定呢!”
何叔冷笑了声“陈家生她养她?村子里谁不晓得陈晈是姜氏独自抚养长大的!你小子长眼力点,我看这位老爷,不是池中金鲤,而是海中蛟龙啊!”
陈立跟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他自然是服气的,更相信他这一双招子,早前他听闻,原本何叔留在陈家,不过是为了报自家老爷的一饭之恩而已。于是赶紧摒弃了心中对陈晈的随意,只拿出十二万分的真心,认认真真的将陈晈当做老爷看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陈晈后来做官不仅要比他想象的大,而且大到平民百姓一听,都得抖一抖的地步。
这厢陈晈撇开了众人出来,正一面舒展身体,做着体操动作,一面东张西望,仿佛鱼儿出了水,何叔已经准备了轿子,恭谨的站在一旁掀开了帘子。
陈晈扭扭腰,看着一群人毕恭毕敬的耷拉着头,脖子似乎很难受的样子,道“这样站着不累吗?随意点!”
那些小厮一听,心中想她果然还是个孩子,但没有何叔的准许,还是夹紧屁股低着头,只是偷偷的朝着何叔投去询问的目光。
何叔神色未变,依旧是微微弯着腰,掀开马车帘子,尽量不去看与刚才判若两人的陈晈——方才的她,分明是个严于律己,睿智明理的小大人,然而此时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陈晈压压腿,冲着他道“我不上去了,我要走走!”
何叔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是说真的想走,便不再勉强。
大厅中宾客已经差不多到了,但是陈晈的身影并没有出现,陈学年和林氏坐在大堂上,此时不晓得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脸色灰白灰白的,脑海中不断回放陈晈被他赶出家门时,虽然神情难过,然而她低头时,他却捕捉见她平淡如水的目光,甚至是没有一点气愤,没有一点不甘,更没有一点抱怨,他当时以为她其实是在粉饰太平,强撑出不在乎的模样来,然而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将所有事情串在一起,越来越觉得是陈晈有意为之,这一切都是那个孽子的一场预谋。他闭了眼睛,宾客满堂,都是冲着陈家举人来的,今日倘若陈晈不来,他便一辈子都输给陈学时了。
猛然睁开,陈晈如何敢不来,老爷子是晓得他要来,她不将陈家放在眼底,他就不信他不将陈世光放在眼底,届时他便在宾客上,当着众人的面,逼陈晈重新入了族谱!
此时陈晈罗也坐在大厅中,时不时望着大门口,嫉恨的目光收也收不住,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陈晈不仅中了举,还拿了解元,放榜的那天,他并没有等到报录人,反倒是得了陈晈胜、陈晈中举的消息。
筷子在他手中,啪一声被捏断了。
中午陈学年叫他到跟前,叫他今日要好好给陈晈低头伏小,好将那个贱种哄进来,那感情好,他便好好将她哄进来,等进了家门,再拿爷爷做要挟,她还不是得乖乖听话?倘若她不听话,那便将事情捅在陈世光那里去,反正他已经娶了媳妇,老不死上不上西天也没有关系了,陈晈要是也不在乎,那他就先气死了老不死,在给陈晈安上不孝的罪名。
正是内心咆哮时,陈学时派人来禀说陈晈已经到了,却是到的后厅,并不是前厅。
言中之意,难道是要叫他们去见她?
陈晈罗一锤敲在桌子上,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止不住言语中的愤怒
“爹,陈晈这厢,实在太过分了!”
陈学年霍地看向那小厮,将那小厮看得头一缩,却是什么都没做的站起身来,道“随我去后厅罢!”
陈晈罗吃惊的看着他,见他主意已定,便望着他身后的林氏。
只见林氏面无表情的站着,他心中一阵地发冷。
走到半路,他终于忍不住,道“爹,你真要去见陈晈那个杂种?以前她就没把你放在眼底,现在更是放肆了!”陈学年顿了顿,突然转过去望着他以及他身后一直做透明人的两个儿子“倘若你们争气!为父又何必受如此的气?”
林氏顿了顿,下意识为孩子辩解道“相公,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闭嘴!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何曾让你受过委屈,你不曾下地,不曾为这个家赚过一两银子进账,我也没说什么,可你瞧瞧,你都生了些什么?都是些没出息的痴愚货!你倒是好意思!”
林氏一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他这一番话她听错了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