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玩意的老大爷们往往是走得最悠闲的一个,看见啥就停下来,自个琢磨一番,或者同店家商量商量,成与不成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只有女人们才最讲究。
逛了半天,姜氏和陈妞选好了必要家具,便打算往回赶,并不打算多添置些东西,陈晈瞧见小媳妇们都拿了好看的布匹,便打算给她们也买些做新衣裳,如今不用看陈学年的脸色,她家姜氏就是王母娘娘,陈妞就是小仙女,合着该有的总都得有。
便寻着小媳妇的脚步,走到一家草棚子前,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媳妇,见了陈晈便乐呵呵的抱了几匹素色的布匹来,这倒是将姜氏吓坏了,陈妞也紧张得要拖着她走,陈晈一再解释,她这些钱,是平日里卖字画攒的,除了房租,还是够得了乡试之前的家用,等她乡试了,便再去画字画,托朋友卖了,钱财是不用愁的,姜氏和陈妞却琢磨着没有土地,心中不踏实,死活不让她买。
玲珑又苗条的女老板又赶紧的抱了几匹颜色靓丽的来,但此时陈妞和姜氏已经拖得陈晈走了几步,搞得老板娘抱着布匹要介绍也不是,不介绍也不是。
陈晈有点没面子,随便点了翠色、藕色、胭脂色的布匹,叫老板包起来,价都没砍,这时候从里间走出个国字脸的魁梧男人来,上下打量了陈晈一眼,一手将小媳妇推在旁边,沉着脸麻利的将布匹一裹,往前一递,
陈晈立马就掏钱,小媳妇赶紧笑呵呵道:“一百三十五文钱,小公子,这儿可没比这个更便宜质量更好的了,要是有,你只管拿来,贵一分赔十倍价钱给你。”
陈妞看见那男人狠狠的刮了自家媳妇一眼。
陈晈正奋力的从姜氏手中夺回钱袋,并不晓得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付了钱,拿布匹的时候扯了扯,没能从老板的手中扯出布匹。
陈晈道“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板狠狠的白了她一眼,方才松了手。
陈晈觉得莫名其妙,陈妞倒是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听那老板咕哝道“呸!小白脸,假书生!”
陈妞歪头看陈晈,他皱着眉头,十分不满的躲着亲娘,姜氏一面生气一面打他,口中喃喃的骂道败家子之类的玩意。
街上的人都在看着,陈晈更不耐烦了,姜氏揪着她的衣服一巴掌一巴掌拍在背上,膀子上,又揪又扯,头发都有些凌乱了。
纵然如此,一脸怒火的陈晈还是很好看。
真是个小白脸。
她一抬头,许多女子的都痴痴的看着陈晈。
刚刚买布的小媳妇也是这样盯着陈晈,一百三十五文买这么多布匹,绝对是便宜的了。
那个小媳妇不顾自家的汉子还在身后热情的介绍,哪家的胭脂铺子最便宜。
陈妞想,外来的媳妇总是要热情些,抛头露面卖东西不说,还能这样大胆的当着自家男人的面招摇地喊陈晈。
陈晈虽然被姜氏锤得狠,还是将面脂手膏,衣香澡豆等全部买其了,另外拿了些胭脂口脂,一路被姜氏念叨到路口,又想起家中除了大米高粱无甚别的,见姜氏骂得歇口气,才讨好卖乖的问是否要买些黄豆玉米屯着,她晓得黄豆是可以推豆腐,玉米是可做煎饼的。
姜氏这才理会她,随便又将胭脂水粉的钱财同布匹的钱财都拿出来算了一算,折合成多少米面,可将陈晈耳朵都念起老茧。
陈妞见姜氏说得唾沫横飞,要责怪陈晈的话都咽了回去,觉得被念得哭丧着脸的她其实也挺可怜的。
最后陈晈扛着一袋黄豆一袋大米,陈妞抱着半袋玉米,姜氏抱着锅碗瓢盆,布匹胭脂,三个人走在集市上。
小姑娘们的眼睛更是沾在陈晈身上刮都刮不下来,那些瞧不起陈晈的大老爷们,也都缄了口,又是嫉恨又是厌恶。
三人快要走到三岔路口,陈晈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眉头皱成川字型,手里拿着一尾肥大的草鱼,由于长得比较高,他便轻轻的弓腰,忍耐着焦急,似在询问小贩。
陈晈脑袋晃荡一声,之前太忙了,忘记给梨大牛讲昨日发生的事情了。瞧他这个模样,定然是借着买鱼询问她的下落,两三步走上前,喊道“师傅!”
梨大牛一回头,两大麻袋中夹着陈晈秀气的脸庞,竹竿似得身板,却气不喘脸不红,姜氏和陈妞都抱着东西。
他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老猎手罗山说她被赶出去后还租了房子,便一路赶了过来,又听赖狗说在集市上见着她,他便想去集市找一找,悄悄打量小徒弟有没有缺胳膊断腿。
可真见着了,话头卡在嗓子里,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不作声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个遍,确定她无事,才淡淡道“混小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
一手提起她肩头上的两个麻袋,心中好笑,平日里往里头装泥巴也要喊她扛起围着山跑,这回竟然是舍不得了,也罢,就替她扛这一回。
陈晈瞧着他脸上络腮胡比起往常更加杂乱了,好像是被风刮乱的,又好像没打理,野草一般浓密的眉头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沉沉的,陈晈似乎捕捉到一丝担忧,但听着他云淡风轻说出这句话,便觉得果然是自家的师傅,除非是流血掉脑袋的大事,否则,要是同他诉苦,是要被他嫌弃的。
他教出来的徒弟,可不能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