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们算是村子里出名的,原本都出于城中的殷实之家,但丈夫死了,便都自个拿起了家中的账簿,管起事情来,还操持家务带孩子,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男人死了,家中的日子过得倒是比男人没死的时候更加滋润,可是给女人好好长了一回脸。
旁人好听话受得多了,便忍不得要膨胀些,看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媳妇小姑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要“好心”的指点几句,起先将小媳妇骂得哭了,还有些愧疚,久了只觉得是娇媳妇做作,小媳妇们又不敢回嘴,回嘴就要受到众人的口诛笔伐,毕竟世人只站在成功者的一旁,落魄者讲道理,无论多对,都是没有效力的。
一来二去,她们的威信便在女人中竖立起来了,于是女人家有个屁大的事情都要找她们来断一断,这些纠纷又上不得台面,报了官人家也是懒得管,顶多就是责骂几句——县老爷那么多事情,谁来管你偷了我的针我拿了你的线。
久而久之,她们的权利也就扩大了,谁家女人被捉奸在床,男人们是不好进去拿的,就要喊她们,男人拿男人,女人拿女人,一点也不耽误事儿,也不难为情,要是有些女人耍疯行为不检点,也是她们去处理,渐渐的四个寡妇扩大成许多个,媳妇们拧成一条绳,由着她们领头,但凡是要抓女人们的地方,她们便去了,县衙老爷、里正等,虽没给她们职位,却是暗许了的。
原本姜氏是个唯唯诺诺的妇女,人品在村子里是大家都夸赞的,拿她自然无须这样兴师动众,只怕吼一声,她便乖乖听话了,但听闻陈晈九岁中了秀才,她们是眼红又嫉妒,毕竟自家的孩子还没有一个中了秀才,自然就多关注姜氏些,待晓得姜氏在陈家的地位后,又对她不能管住丈夫的事情嗤之以鼻,如今又闹出不孝的事情,谁也要来看一看,为了验证姜氏这样的脓包是养不出好儿子。
她那中了秀才的儿子,谁知道是不是在考试中做了弊?
兴许就是他做了弊,才把自家儿子挤下来了。
但自家的儿子早陈晈考了好几年,没了陈晈也照例被挤下来了,她们便识趣都不提出心中的疑虑。
姜氏见了她们,腿便一软,笑得比哭来难看“刘姐,王姐,怎么过来了?我去给你们倒茶去!”
说着就要一头扎进屋子里,却被两个寡妇按住,陈妞还反映不过来,另外两个就过去反拧了她的手,舀泉水的木勺打翻在地上,盛豆子的木盆滚落在一旁,水泼到驴子的脚上,惊得驴子嚎了一声。
拧着陈晈的两个人问“陈妞这孩子捆不捆?”
“咋不捆,陈晈是她弟弟,这关系脱不得!”
这厢李三瘸觑了陈晈一眼,砸吧了嘴,正要发话,四个寡妇压着姜氏和陈妞走进人前来。
他看姜氏的目光就顿住了。
入了冬来,姜氏和陈妞被陈晈隔三差五的野味养得圆润了许多,时不时还能吃见糖和绿色蔬菜,加上冬天来了没有什么农活,陈晈还专门采了草药,治好了姜氏手上的冻疮,现在的姜氏脸色红润,眼睛水灵,果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陈妞就不必多说,虽然比不得她娘年轻时候貌美,却是从骨子里冒出一股子灵气,眼睛黑白分明,惊慌失措的模样活像一只小兔子,叫人李三瘸看了心中直痒痒。
他想起陈学年对他说的话,等将娘仨赶出去,就跟乞丐差不多,他要娶陈妞,陈妞还能跟陈田田一样跑了不是?
等他们饿得半死,花上几两银子,再给陈晈谋一个差事,这娘仨还不磕头谢恩?
他心中盘算着,同陈学年心照不宣的对了眼神,咳嗽了一声“陈晈,你还不跪下,你读了许多圣贤书,都喂狗了!”